是夜, 在蘇州客棧。

路之遙隨意披著一件寬鬆的袍站在櫃邊，他俯翻開包袱，襟散開, 出前紅痕。

包袱里正靜靜立著一個瓷瓶, 這是之前白輕輕留給他的蠱。

但他不打算用來做什麼, 只是想問問李弱水爲了他的眼睛付出了什麼代價。

若是對有害, 這雙眼睛便剜了還回去, 左右已經見過了，不要也無所謂。

送蠱蟲，路之遙跪坐在腳踏上, 他從包袱中拿出鍼灸包，認真仔細地給李弱水施針。

有些道扎進去並不會痛, 而且可以將蠱蟲控制在一定的位置, 不讓它跑。

如今蠱蟲沒生效, 李弱水還在睡，的睡姿向來老實, 不過懼熱，夏日裡便比較翻。

旁溫涼的人不見了，李弱水皺皺眉，似是要，一直看著的路之遙按住, 練地打扇, 爲消暑祛熱。

窗外小河潺潺, 客棧檐下掛著燈籠, 看起來比天邊月亮還亮。

被它吸引而來的夜蛾和飛蟲停駐上方, 麻麻的，似乎還有向他們飛來的趨勢。

路之遙擡眸看向那, 隨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投擲過去，亮堂堂的燈籠帶著許多的飛蟲一同落到水中。

咣噹一聲，水裡像落了個月亮一般，燈籠暫時還未被浸，不小魚被這亮吸引過去。

原本他是沒有興趣的，可想到李弱水那指著魚的興神，他這才擡眸往那裡看一眼。

“你喜歡的魚來了。”

路之遙輕笑著看向李弱水，手不自覺在脣上挲著。

“下次我也這般引它們過來，你會不會高興一些？”

在李弱水沒有察覺到的許多個夜晚，路之遙都如這般，在睡時傾吐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其實不太願意多看其他東西。

這眼睛恢復得太過突然，或許過不久便會被收回去，他只想儘量多地記住李弱水的一顰一笑。

正在他略顯癡迷的看著李弱水時，突然搐一下，猛然睜開雙眼。

那眼眸無神，呆滯無比，和平日裡鮮活的天差地別。

呆呆的李弱水坐起，轉頭看向他，那模樣就像一個乖巧聽話的木偶一般。

看著的模樣，路之遙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甚至還有心打趣。

“說我你。”

他手中的黃銅鈴鐺叮噹作響，原本呆滯的李弱水突然有了反應。

視線轉看向他，微腫的脣輕啓，模仿著他的話語說出了那三個字。

“我你。”

那脣還是上半夜吻他時太過用力才腫起來的。

聽到這話，他歡喜極了，笑了一會兒之後才問起正事。

“我的眼睛爲什麼突然好了，是誰同你做易了麼？”

李弱水呆呆地坐在牀上，一語不發，路之遙也不催促，只是起將下的提了回去。

或許是對李弱水有濾鏡，他一時間竟然忽視了一個問題。

李弱水這模樣看起來像是在思考，可已經被控制住了，又怎麼能思考呢？

在他專心給李弱水提、汗、打扇時，李弱水的腦子裡正在激烈鬥爭。

一邊是蠱蟲的威力，一邊是系統的瘋狂提示警告，這兩者完全阻礙了李弱水的思考能力。

換個說法，現在宕機了。

系統雖然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但它並不能左右李弱水的選擇。

如果是在正常況下，李弱水按照真實況回答了這個問題，那麼會到懲罰，這是規則。

可李弱水現在被控制了，如果說出了什麼，責任該由系統來承擔。

系統可以開啓防護模式去除蠱毒，所以它開啓了，可解毒需要時間。

就在解毒的這段時間，蠱毒影響的李弱水立刻回答了路之遙的問題。

“我和系統兌換了禮，讓它治好你的眼睛，但不能讓其他人發現是它治好的。”

回答得無比清楚，像是怕他聽不懂一般，前因後果都補足了不。

“系統？”

路之遙知道這個詞，可他的理解和李弱水的理解其實完全不同。

但他沒有深究系統是指什麼，他下一刻便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

“有代價嗎？代價是什麼？”

系統已經沉默了，它還在清楚毒素，本阻止不了這場對話。

這是它第一次這麼嫌棄自己的速度。

“沒有代價。”李弱水僵地搖搖頭：“這是我應該得到的獎勵。”

聽到沒有代價時，路之遙便覺得不必再問下去了，可又說出了獎勵一詞。

李弱水並不是一個積極做事的人，所以他倒是有些好奇，爲了這個獎勵，能做什麼事。

於是他問了一個最讓他後悔問出口的問題。

“什麼東西的獎勵？”

他看到李弱水的脣微張，但卻沒有發出聲音，木然的神有了變化，似是很難的樣子。

【警告！請宿主不要任務，不要系統的存在！】

此時系統正在的腦海裡瘋狂刷屏，大聲的警告在耳邊轟炸。

即便李弱水被控制了，面對這樣的場景，還是不免被分走心神，沒能專注回答路之遙的問題。

如果李弱水是清醒的，它可以按照規則阻止，可此時並不是，按照規則，系統的首要任務是幫助宿主擺困境。

誠然，系統可以一直刷屏，但這方法用久了就不管用了。

最後還是會被路之遙問出來……

系統突然停止了刷屏，李弱水的耳邊再次安靜下來，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路之遙上。

“——攻略路之遙的任務獎勵。”

*

“什麼！你就這麼讓我說了？！”

李弱水差點從鞦韆上翻下來，看著廚房裡路之遙切西瓜的影，深呼吸平息著心緒。

原本今日是要坦白一切的，可不清楚路之遙到底知曉到什麼地步了，便向系統詢問記憶缺失那日發生的事。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短短一日，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不知道的重要的大事。

不論是攻略任務的暴、或是系統的存在，隨便一個都能給的攻略判死刑。

“你不是說系統是要抹殺攻略者的嗎？”

【被的不算，責任在系統，與宿主無關。】

【而且不允許宿主是因爲影響攻略，不任務目標知曉攻略事件後好掉到谷底，由此前功盡棄，再起不能。】

【但宿主和任務目標連接似乎有些特別，所以系統就沒有再阻止。】

李弱水足尖點地，止住了晃的鞦韆，聽懂了系統的話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他的好度一點沒降？”

【是的，系統離開去自省前特地監測了他的好度，依舊是99%，沒有一波。】

李弱水看著那個端著西瓜向他走來的人，不咋舌一聲。

對於這個問題，完全能夠猜到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路之遙早前就猜到份特殊，是帶有目的靠近他的。

那時他就表明過自己的態度——不在意，還希自己能當最鋒利的劍，希能多利用他一些。

比起欺騙他、目的不純，他更害怕的是的離開。

……

倒是寧願他的好度當場降到谷底。

路之遙擡著西瓜走到桌邊，隨後轉坐到了鞦韆上，將手中的一片瓜遞給了。

彷彿他們接下來要說的不是實話，而是要談說。

李弱水接過來咬了一口，隨後看著他：“再給我一點時間梳理一下，好嗎？”

路之遙笑看著，自然是點頭說好。

他輕點足尖，帶著在鞦韆上晃了起來。

“然後呢。”問系統。

【然後——】

路之遙並沒有聽懂說的什麼意思，但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和任務二字。

“這是什麼意思？”

對於和李弱水有關的，他一向好奇心強烈。

攻略他是指打敗他嗎？打敗他可以得到任務獎勵？那他或許可以多讓幾次。

“就是。”

李弱水頓了一下，可這不是系統所爲，這是自己的潛意識。

接下來說的話一定會傷到路之遙，所以下意識停頓了一瞬，想要將話語咽在口中。

但這些終究抵不過蠱毒的控制。

空泛的眼眸中倒映著路之遙的笑，他還在幫開吹到臉上的髮。

“就是讓路之遙完全上我，然後就可以回家了。”

晚風輕輕吹，這灑著清冷月的房間驟然冷了下來，周邊寂靜無聲，似乎連潺潺流水聲都沒了。

路之遙從未想過，他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在這一刻，似乎連時間都凝滯了，他的每一個作都是那麼艱難，每一次心跳都是那麼緩慢。

過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乾生疏得彷彿是他才第一次開口說話。

“回家，你不是沂州人麼，我們可以去沂州，我們不是一定要來蘇州……”

李弱水看著他，將他勉強的笑容和驟然收回手的作看在眼裡，可臉上卻依舊是木然的神。

“我不是沂州人，我住在蜀市花園小區三棟三單元六樓。”

揹著，看向路之遙的神其實並不太清晰，說完這句之後，停頓許久才接上下一句。

“我們可以一起去住。”

現在的不會說謊，所說的都是心底真正想的。

這句話就像一救命稻草，將沉海底的路之遙拉了起來。

“那個地方，我是不是永遠都到不了。”

“是。”李弱水毫不猶豫地回答了他。

“……那我現在，完全上你了麼。”

這個問題他不敢面對，他很清楚自己的緒，他知道自己有多。

但他也怕這個問題問出後，得到的只有即將離開的回答。

“沒有，只有99，還剩一點。”

路之遙垂下眼睫，他握住手邊的刀，刀鞘上的紋路深深刻進他的掌心，讓他不至於失控。

這一點就像是將他拉住的繩索，只要再多一點，他就要掉進沒有的深淵。

“是麼。”

他擡眼看著李弱水，隨後手將按回牀上。

若想這個蠱毒不傷的，時間不能太長，他現在得幫解毒了。

路之遙垂眸看著，脣角依舊彎著一個笑容，溫得像是蘇州水中的月亮。

看起來漂亮又溫，可其實只要一點微風就能讓它碎開。

“……看來我以後不能靠你太近了。”

他俯吻著的脣瓣，溫涼而又純淨，不帶一點慾。

“不要離開我。”

近似祈求的話語未能送進李弱水的耳中，只有蘇州的月和河聽到了。

*

“想好了嗎？”

路之遙轉頭問。

鞦韆上起的風吹得李弱水心涼頂，甚至無法想象路之遙是怎麼度過最近這段時的。

活在即將離開的恐慌中，活在以爲不他的影裡。

他最近疏遠大概也是怕那最後一點完，可這疏遠也是在折磨自己。

“系統，這裡和書外世界的時間流速統一嗎？”

【是三比一呢，書裡三日，書外一日。但宿主此刻於攻略期，流速拉長，現在是三十比一。】

沉默一會兒，問出了那個最關心的問題。

“我能不能將他帶回現代？”

【按理來說不可以哦，這是書中世界，與書外不是古代與現在這麼簡單的差別。】

……

“想好了。”李弱水仰頭看他，抿出一個笑，但看起來卻有些懨懨的，沒多活力。

看向路之遙，

“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