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
他正要說話,后卻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賀統領!”
賀顧一愣,扭頭去看,卻見他的人是個長七尺左右,面目還算俊朗端正、小麥皮二十來歲出頭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繼任十二衛以后,皇帝近衛玄朱一衛的衛首,姓齊名通的。
齊通為玄朱衛首,常年跟著皇帝左右,尋常吏衛五日一休沐,玄朱衛換防一旬才得一休,他又是衛首更是輕易不敢離宮,賀顧如今管著十二衛,自然清楚,是以瞧見他便面一變,低聲音道:“你怎麼在這里?今日不是沒到你休沐嗎,陛下呢?”
齊通拱手算是簡單見了個禮,這才低聲道:“陛下那邊,不知何時召了廢太子從行宮返京,眼下怕是已經到京郊了,陛下方才命我親自出宮去接廢太子宮,屬下瞧著,陛下倒像是想宣召、見他一面,屬下路上想著此事,覺得恐怕還是要與統領知會一聲,索就去了公主府問過統領行蹤,尋您來了。”
賀顧聞言,沉默了一會,瞧他一眼,道:“齊衛首有心了,此事你做的不錯。”
齊通拱手道:“分之事罷了,既如此,陛下的旨意不敢耽擱,屬下這便出城迎廢太子去了。”
賀顧道:“你去吧。”
語罷便目送他翻上了馬背,帶著后幾十個侍衛馳馬離去了。
裴昭珩今日出門,倒是帶了帷帽,他如今份敏,出門自然要帶著承微等一眾護衛,如此不免惹人注意,再加上他相貌著實是見過一次就不會再人忘記,屆時多生麻煩,是以便稍作遮擋,方才齊通看見,也沒認出這位便是如今深得陛下信重的恪王殿下,還只當他是哪家的王孫公子,出門來湊著春闈放榜的熱鬧,并沒多心。
賀顧把方才齊通所言低聲轉告給裴昭珩,末了道:“見了孟氏,也便罷了,如今竟還宣他進京,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還有想說的,只是此刻周遭人多耳雜,也不便發牢,只得忍了。
他想起前兩日關于那黃臉道士當年所言的猜想,心頭不由得愈發信了道士當初的說辭三分,閉了閉目,道:“我看這事著古怪,不能放任陛下一個人見他,珩哥,我得進宮去。”
裴昭珩道:“我與你同去。”
賀顧道:“不,你去了,雙雙怎麼辦?你得替我把雙雙送回公主府去。”
裴昭珩頓了頓,道:“承微送雙雙回去。”
賀顧沉默了一會,道:“……珩哥真的不能去,才召他進京,你便去了,貴人何等多疑?屆時又該怎麼猜忌你?如今只有我回去,才沒有錯可供人指摘,這個節骨眼,珩哥萬不能把把柄留給旁人。”
裴昭珩道:“我并無什麼把柄,怕落在旁人手中。”
賀顧:“……”
賀顧說不過他,只好妥協,下人去和遠人群里的賀誠打了個招呼,又把雙雙給了承微,讓他帶著雙雙先回公主府,這才轉和裴昭珩上了車馬。
兩側道路街市繁華,人聲喧囂,賀顧卻仍能清晰的聽見車轍在石板路上的聲音。
他的手心不知何時起了一層汗。
“珩哥,我還是覺得,你不要進宮為妙,上輩子……我跟了他十多年,我太了解他了,皇上讓他進京這事,多半是他早有預謀,斷斷不可能只是只進宮見一面,他不知道攢了什麼壞要使,你也去見他,這太危險了。”
“只有我能去,也只有我最該去,眼下這節骨眼上,珩哥平安了,我便也能平安,珩哥明白我的意思嗎?”
車馬隨著行路微微震,賀顧盯著裴昭珩的眼神卻無比認真,一瞬不錯。
裴昭珩道:“子環,我亦與他斗了多年。”
賀顧一怔,有些恍然——
是啊……前世他死后……珩哥篡位奪權,不也是和太子斗?他了解太子,珩哥卻也一樣了解。
裴昭珩道:“父皇會他進京,我早有預料準備,此事今日也該了結了,子環不必只犯險。”
賀顧還不及反駁,前頭馬車卻已經停下了——
到太和門外了。
車簾子掀開了短短一刻,很快放下,外頭皇城的守衛見了車馬里的兩位爺,自然是一眼也不敢多看,一句也不敢多問,二話不說便放行了。
一路上行路寂然,半個宮婢也沒瞧見,賀顧心里不對勁的預一點點印證,如今也顧不得規矩不規矩,乘輦不乘輦了。
兩人飛快到了攬政殿外,卻見大門閉,齋兒并兩個小正垂首立在庭下,腳步有些微晃,想是在打瞌睡。
賀顧四顧了一下,果然攬政殿周遭防衛了半數以上,畢竟齊通和玄朱衛一多半的人都被皇帝出宮去接廢太子了,此人不也得。
賀顧了一個留在此的守衛,低聲皺眉道:“就這麼點人,齊衛首走了,難道你們就不知道補衛嗎?”
那守衛了脖子,連忙道:“回統領的話,已和外城墻那邊的說過了,只是遲遲沒見幫手來,想是……想是還在出宮的路上。”
賀顧道:“出宮路上?等他們來了黃花菜都涼了!”
又道:“你去把東六門各門的青龍、螣蛇二衛全部來。”
那侍衛領了命,不敢多話,連忙麻溜的依言去了。
賀顧這頭剛安排完,那頭齊通便已經帶著人通秉,踏進了攬政殿的花園——
多日未與裴昭元相見,他顯得明顯憔悴了許多,頭發雖然還是束的整齊,卻顯得躁,面也有些灰白,只有是有的,卻也約帶著幾分烏青,往日里的天之驕子、東宮儲君了這樣,人見了便心生不忍。
好巧不巧,賀顧剛抬起眼,便對上了裴昭元再也不帶一點偽裝和掩飾的目,那目讓他覺得像是毒舌的信子,森、幽暗還有些約藏不住的厭惡。
是曾經他在幡然穎悟后,對上過太子眼神褪去所有偽裝、真實的模樣。
賀顧的背脊僵了僵,他本能的想要后退一步,脊骨卻被一只溫熱的、指節修長的手撐住了。
太子遠遠拉著笑了笑,道:“多日不見三弟,春風滿面、容煥發、志得意滿,圣人誠不欺我,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見啊。”
裴昭珩目在他上淡淡的一頓,很快挪開,連半句話也沒有回答。
太子卻不知怎麼的,好像是被踩到了什麼痛腳,瞇著眼道:“怎麼,覺得如今大哥落了難,不配你答一句話了嗎?”
賀顧回過神來聽不下去了,皺眉沉著臉冷聲道:“陛下要見您,大皇子殿下,還是不要耽誤時間了吧?”
裴昭元聞言,緩緩轉過頭來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道:“狗仗人勢的東西,你又得意什麼?”
賀顧面無表:“十二衛防衛中,職責所在,不敢懈怠,更不知殿下所言得意從何而起?臣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裴昭元了兩口氣,一邊轉朝殿門走,一邊冷冷道:“你們以為……孤死了,你們就能好過?等著吧……等著吧……”
賀顧聽得稍稍皺眉,那邊殿中卻傳來了王忠祿的聲音。
“宣——”
“大皇子覲見。”
裴昭元聞言轉頭看向殿門,深呼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看賀顧與裴昭珩二人,只整理了一下冠袍服,便抬步踏進殿中去了。
賀顧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蹙了蹙眉,轉頭看著裴昭珩低聲道:“皇上這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裴昭珩道:“父皇的藥賣不了。”
賀顧一愣,正要再問,那邊殿門里頭卻傳來一陣靜不小的爭執聲。
他眉頭一,轉頭道:“這是在做什麼?不行,我得進去保護陛下。”
裴昭珩道:“困猶斗罷了,我已命人將他剩下的眼線應全數清,今日正好引蛇出,大哥鬧不出什麼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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