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兩人不論誰扳倒誰,都對肅王府有利而無一害。
徐守拙看出這背后的利害,明面上提點趙昀,惹肅王府,防著裴長淮,卻還是免不了他被算計這一遭。
也罷。
正如他所言,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一遭去的是龍潭虎,充滿了太多變數……
徐世昌最近得了一株金錢珊瑚,想拿給父親觀賞觀賞,在門前侯著的時候,他聽得了只言片語,一聽裴長淮要出征,他呆了一呆,又聽裴長淮為了爭權似乎暗算了趙昀,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寶鹿苑的時候,這兩人不還好好的麼?
想到趙昀墜馬或許是裴長淮所為,徐世昌心里又氣又難,擱下金錢珊瑚,出府乘上轎子,一路催促,直接朝正則侯府去了。
早朝上的一切傳回侯府,唯獨兩個字:“事。”
與消息一并來的,還有急沖沖的徐世昌。
裴長淮正拭著他的劍,徐世昌一見他這樣就急了,奪過他的劍,地抱在懷里,質問道:“長淮,你跟我說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裴長淮道:“你聽到什麼,就是什麼。”
“你真要去北羌?”
“你覺得我不該去?”裴長淮反問道。
“你該去!京都什麼都留不住你!元茂、元劭留不住你,我也留不住你!口口聲聲說拿我當兄弟,有你這樣當兄弟的嗎?我有難了第一個想到找你,你出了什麼事可會想到找我嗎!”徐世昌氣得臉通紅,“我知道,你厲害,數你最厲害了,我最沒用,你看不起我,所以也不屑找我幫忙!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可你去就去了,你不該那樣對付攬明,咱們不都是朋友嗎……”
他聲音越來越小,委屈卻越來越大。
裴長淮看他這副委屈的模樣,輕聲一笑:“怎麼你嗓門還能這麼洪亮,是罵我的時候才這樣,還是罵別人的時候也這樣?坐罷,喝口茶,潤潤嚨再罵。”
“你……你氣死我了你!!”徐世昌將劍又丟回給裴長淮。
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要命,又無可奈何,一屁坐在椅子上,狂灌了兩口茶。
徐世昌與裴長淮相多年,何嘗不明白他的苦?這會子朝他發脾氣,也不是生裴長淮的氣,是生自己的氣。
他私心不想裴長淮和趙昀任何一個人涉險境,但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裴長淮。
可是一想到裴長淮去了就是生死未卜,很可能會像他兩位兄長一樣死在北羌,徐世昌心頭就一陣陣恐懼。
半晌,他雙手捧著茶盞,小心翼翼地看向裴長淮,艱難地說:“如果我開口求你,你能不去嗎?”
“事已定局,皇命不可違。”裴長淮手指抵在劍刃上,試著它的鋒利。
“那你怎麼不讓攬明跟你一起去?非要把事弄得這麼難堪……我了解趙昀,他不是不講理的人,你、你哪怕來請我去當個說客呢?我敢保證,我能說得他。他是我父親的學生,我的面他還是會看的……”
裴長淮含著笑意了徐世昌一眼,“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此行,我不希有任何人出來阻礙我。”
“連我也不行?”
“不是不行,”裴長淮道,“錦麟,誰攔我都好,我只盼你能懂我。”
一句話就堵得徐世昌啞口無言,“你都這樣說了,我還敢阻攔你麼?”
兩人無言對坐半晌,徐世昌看他手里的劍,想到未知的前途,不紅了眼眶,他抬袖抹了抹眼睛,道:“我不在你這里待了,真是煎熬。我去看看攬明兄,聽說他傷得不輕,你、你說你平常待誰都好,怎對他下手那麼狠?我要討厭你,哼,你也別追著我道歉啊,自己反省反省罷,等過兩天我再來。”
裴長淮聽他說趙昀傷勢不輕,不由地怔了怔,抵在劍刃上的指腹一錯,當即被劃破一道口。
裴長淮回神,捻了捻指尖的,隨即握進掌中。
他不會后悔。
留在京都才是好的,只要趙昀有著皇上的寵信,即便是謝知章那樣的人想對他下手,都要掂量掂量手段,倘若出征在外,一半的命脈都要掐在別人手中,不知會藏著多險象。
如果此去北羌,天非要填命進去,那麼最該死的人是他,不是趙昀。
第86章 別離(二)
兩日后,崇昭皇帝召裴長淮去了明暉殿。
經過一番深思慮,這一仗必須要打,且一定要勝。
寶屠蘇勒此人兇狠好戰,野心,如果放任他為北羌大君,日后此人定會為大梁的心腹大患。
崇昭皇帝派鄭觀出宮去將軍府,問了問趙昀的傷,鄭觀回來稟告說,趙昀墜馬一事為真,且傷勢不輕,左手連端茶盞都有些費勁。
崇昭皇帝不免憾,行了些封賞,且由鄭觀親自帶人送去將軍府,此舉目的就是讓其他員看著,趙昀是他以后還要用的人,彈劾一事適可而止。
眼下趙昀用不,眾人又將裴長淮捧到他跟前來,縱然崇昭皇帝再不想起用裴長淮,也得予以鐵令虎符。
他道:“北營的將軍們愿意給你這麼一次機會,朕也愿意。正則侯,朕命你率領三千兵,即日出征,救回大君寶圖海,平定北羌。”
裴長淮跪地,雙手接過鐵令虎符,肅聲道:“臣定不辱使命!”
停了片刻,崇昭皇帝再道:“之前在寶鹿林,趙昀向朕舉薦了一個人,朕看著是個可堪大用的人才,此次就讓他隨你一起出征,到沙場上歷練歷練。”
裴長淮皺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崇昭皇帝道:“衛風臨。”
接著,衛風臨步殿,與裴長淮一同跪地行禮,“草民在。”
“朕封你為護遠校尉,追隨正則侯前去北羌,聽他調派差遣,你可愿意?”
衛風臨冷著一張臉,叩首道:“臣遵旨。”
“好。”崇昭皇帝道,“都平罷。”
兩人領旨謝恩,陸續退出明暉殿,裴長淮臨去時,崇昭皇帝喚道:“你等等。”
他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裴長淮前,將他上下打量一個遍,然后抬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皇上?”裴長淮詫異道。
崇裴長淮的肩膀不再像小時候那麼單薄,堅實寬闊,量比崇昭皇帝還要高一些,平常還沒覺得如何,如今仔細看著他,才知裴長淮竟長這麼大了。
六年前去北羌時還是個頭小子,裴承景中箭重傷的消息傳到京都,他拽來一匹快馬就沖出城門,本是個極守規矩的孩子,人也沉穩,做什麼都一板一眼的,獨那次驚慌失措,連旨意都沒請,就奔去了走馬川。
等他再回來時,京城剛下過一場薄薄的雪。
武陵軍運著兩口黑漆漆的棺材,將士們上下系白,裴長淮披麻戴孝,懷中抱著裴承景的牌位,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走過長街,走到宮門前。
崇昭皇帝就站在巍峨的朱門下。
天子親自來迎他的臣子、他的將士,群臣與百姓皆跪。
裴長淮則站著愣了許久,才隨人一起跪下。崇昭皇帝緩步走過去,一手上他的額頭,著哽咽道:“長淮。”
裴長淮低下了頭,蜷著將裴承景的牌位越抱越,肩膀抖得不樣子,最后一次在他面前流下眼淚:“皇上,臣的父兄、從雋……臣、臣什麼都沒有了……”
如今崇昭皇帝再看裴長淮,悲從中來,右手在他肩膀上沉重地拍了兩下,道:“萬事小心,帶著捷報回來。”
裴長淮輕笑不言,躬退下。
出了明暉殿,衛風臨還在殿外等候,他已是裴長淮的兵,如今要聽他調派。
裴長淮看了他一眼,問:“趙昀把你送過來的?”
趙昀雖沒對任何人說上傷勢從何而來,但衛風臨約莫也猜到是裴長淮的手,此刻對他沒什麼好態度。
“他沒有那麼大的力,都是太師的安排。”衛風臨道,“正則侯,滿朝文武想要算計你的人很多,不想看你獨得戰功的人也很多,但這個人絕不可能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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