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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里,岳大夫深更半夜被來了兩次。
沁雪苑這個時辰還燈火通明,秋嬋端著水盆進進出出,周沅剛擰干帕子覆上顧微涼的額頭,那邊吳媽媽著急的喊:“來了,岳大夫來了!”
周沅忙起讓開:“前頭剛喝了藥,不見好就算了,還愈來愈燙,再這麼燒下去怎麼得了啊?”
岳大夫眉頭也深蹙著,他來顧家這麼久,極遇上顧大人病的時候,就算是病,也不過是小病,喝個兩副藥就不礙事了。
到底還是累出病來,早早與他說過要擔心子,子骨朗時不聽話,現下可不要白罪。
岳大夫心里這麼罵著,可卻萬萬不敢當著周沅的面說出來,只恭恭敬敬道:“老夫再開兩副藥,先讓大人用下,明日一早再看病況,夫人也莫要著急上火,公子畢竟還強壯,不妨事兒的。”
岳大夫這樣說,周沅總算松了一口氣:“真不是什麼大病?”
“瞧夫人這話說的,公子這病來的急,是風寒引發的,不過從前太不當心子,這才一下加重了病,挨過這一回也就好了。”
吳媽媽聽了岳大夫的話,一口氣總算舒了出來,方才被夫人嚇的也險些慌了手腳,這會兒回過神,反而寬道:“夫人,這個時辰了,老奴丫鬟收拾出偏房,您將就將就,老奴在這兒守著。”
周沅將帕子遞給秋嬋:“都退下吧。”
吳媽媽還想再勸,秋嬋上前低聲道:“讓姑娘陪著吧,我在邊上伺候著,媽媽放心。”
吳媽媽猶豫一瞬,見楊姑姑都朝點頭,只好領著下人退下。秋嬋夏荷二人亦是退到屏風后,屋里一下靜悄悄的。
周沅了眼睛,時不時手探一探溫度,一直到后半夜才稍稍退了一些。姑娘捂著打了幾個呵欠,半趴在床榻邊,還是沒抵住困意睡了過去。
這沁雪苑這麼一番靜,自然是一大早傳到臨安堂。
顧鑫夫婦原本還以為是周沅刻意攔著不讓他二人見顧微涼,沒想卻真的是病了。
鐘連芳嘀咕道:“真是,二弟怎麼就病了,難怪那算卦先生說、”
“行了,也不瞅瞅這在哪,胡說話,小心惹了旁人的耳朵!”顧鑫斥。
聞言,鐘連芳一下瞧了一眼,見沒什麼人,拍著脯松了一口氣。
隨后也不敢再說陳年舊事,忙就往孫氏屋里伺候。如今他們大房這事兒,還指著老太太等幫襯呢。
自打王媽媽走了后,孫氏如今的屋子里沒一個心腹,顧微涼病了這事兒竟然還是從鐘連芳口中得知。
不過也是,丫鬟都是吳媽媽派來的,自然不會跟碎。
“病了,可嚴重?”孫氏側頭去問鐘連芳。
鐘連芳笑了兩聲:“我和顧鑫連人都見不上,那二弟妹是個主意大的,不興我們過去,又怎麼會知曉病的重不重。”
孫氏拂了鐘連芳放在肩側的手,端起放涼了的茶盞喝了兩口:“好歹他和老大也是親兄弟,自家兄弟病了,關心關心也是好的。”
孫氏這樣說,若是旁人或許聽不大明白,鐘連芳與孫氏的子卻有幾分相像,何況從前孫氏在永安縣,也伺候了孫氏幾年,多對還有些了解,連連點頭的應聲退下,臨了又被孫氏住,塞了幾個碎銀子。
——
沁雪苑主屋里,岳大夫執筆寫了藥方子吩咐丫鬟去熬,這才起說:“夫人大可不必擔心,這藥助眠,因而公子才睡久了些,方才還醒來過,并無不適,多歇歇什麼病都好了。”
夏荷皺著眉頭從外頭進來,嘀咕道:“那大房媳婦怎麼回事兒,日日往我們院子跑,不是見老夫人的麼?”
秋嬋看了周沅一眼,低聲問:“又來了?”
“可不是!”夏荷話里十分不耐。
岳大夫低頭收拾藥箱子,有意不去聽宅的瑣碎事兒。周沅瞧了外頭一眼,只說:“我送您出去。”
鐘連芳被外頭的丫鬟冷落著,本以為今日見不到人,正躊躇著要離開,沒想就見周沅送大夫出來,丫鬟挑著珠簾,便出一張未施黛的臉。
因為一夜沒睡好,甚至還略顯疲憊,鐘連芳心里嘀咕著,看來是真病了,不像做樣子。
周沅沒先瞧鐘連芳,反而是問了岳大夫幾句話,送走岳大夫后才慢悠悠偏過頭,像剛瞧見似的:“大嫂嫂怎麼來了?”
“不是聽說昨夜里二弟病的嚴重的,娘也不放心,但那個子骨也沒好利索,總不好再來回挪,我便替瞧瞧來。”
說這話時,鄭凜恰好頂著日頭從院子外進來,看到有外人在,腳步一頓,沒立即過來。
周沅匆匆一眼收回視線:“夫君病了,屋里頭實在忙著,若是嫂嫂還有話要說,不如去偏廳先坐坐?”
這話沒有要趕走,反而是留在院子里喝茶,鐘連芳不由一怔,隨機笑開了連,連連點頭應好。
待走后,鄭凜立即上前,他是領了公子的吩咐去查大房一家的事兒,誰知不過一日的功夫,回來便聽說公子病了,不由擔憂的往窗子里瞧了一眼:“夫人,公子沒什麼大礙吧?”
周沅道了句無礙,接著就問鄭凜大房一家的事兒,要說起初,顧鑫夫婦二人說是來京城探病的姑且信個三兩分,可才來不到兩日,這位大嫂嫂便日往屋里跑,可不像沒事兒的。
果真就如周沅猜測的那樣,大房一家正是出了事兒才上京求老夫人幫襯的。
鄭凜將大房如何借了印子錢,又如何因還不上錢被追債,又是如何來了京城,來到顧家,去到老夫人那邊。
“原公子也是猜測大房一家惹了事兒才屬下去查,既已查明,夫人便好下手將他二人打發走了。屬下差人在永安縣稍稍打聽了兩句,這鐘氏是個碎攛掇閑事的,老夫人和三姑娘那兒好不容易消停幾日,夫人還是早早打發了好。”
周沅沉思著點了下頭,最好打發大房一家的法子便是替他們將借的印子錢還了,再給些盤纏和將來再做生意的銀兩,應當就能應付過去。
鐘連芳日日上沁雪苑來說要見顧微涼,不就是想求人幫襯呢。
不過自打孫氏嚇病了一場,再不敢鬧騰時,白管家也不再由著支銀子,因而大房夫婦這是求人無果,這才轉而向沁雪苑來的。
可一次替他們收拾了爛攤子,難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二姐姐曾囑咐過,對不良之人慈悲,定要生出旁枝末節自己難。
秋嬋在一旁聽了一耳朵,輕聲道:“姑娘,咱們是幫襯還是不幫襯?”
秋嬋畢竟是侍,多也聽了幾句顧家從前的往事,這一大家子為了自己好,沒一個有良心的,可生了什麼事兒,也一概不知。
廊下的姑娘沉默了好一陣兒:“這事兒讓楊姑姑辦,親自差人將印子錢還了。”
噯?
秋嬋神一頓:“姑娘您要幫大房一家?”
鐘連芳還在偏廳候著,周沅一邊提步過去一邊說:“那麼多銀兩,他們一個做小生意的哪里還的起,若是真置之不理,顧府不是要養他二人一輩子?”
秋嬋點點頭:“姑娘說的是,狗急了還跳墻,若是真將他二人急了,不知要做出什麼事兒來,屆時又平白無故被牽連。”
可雖這麼說著,總歸還是有些不得勁兒。
眼看拐個彎便要進偏廳,周沅腳下忽生一頓:“去拿紙筆來,寫了欠據讓簽了。”
秋嬋驚訝的抬了下眸,隨即應聲退下。總覺得姑娘對大房一事兒有些強,恍如當初對嫻姑娘一般。
不過很快秋嬋便豁然開朗,姑娘自小就是護短的人,從前在府里這樣,嫁了人亦是如此。
不是對大房的事兒強,而是對永安縣那群曾虧待過公子,現下又想著他吸的人心有怨氣。
秋嬋一想開后,手腳都利索了些,拿了紙筆便匆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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