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打翻藥碗，將六小姐死死摟在懷裏，抬眼，卻見二角涎下漬。

“二——”嚇得魂都沒有了。

錢氏仰天長笑，灑襟。

“顧鬆濤——顧鬆濤——開長地久有進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我死後，願化厲鬼，咒你顧底滿門。”

“二——”

皓月當空，發出慘厲的尖聲，直衝天際。

青莞輕輕閉上眼睛。

這個場景，六年前聽過一次，再聽，傷痛尤在。

“月娘，姨母為何言之灼灼，錢家絕不會放過。”

“這……”月娘猛的抬起頭。

“既然不會放過，為何又要讓你去求顧二爺？”

“這……也許二是想搏一搏，讓二爺看在往日夫妻的份上……”

“嗬嗬！”

兩聲冷笑打斷月娘的話，青莞喃喃自語，“果然是說不通啊！”。

“小姐？”

青莞指了指頭頂，“舉頭三尺有神明，就算蒙在眼前的是塊鐵筒，我也要將那筒個。來人，替我洗漱。”

閉門思過五日，今天是頭一日，青莞想著不用去太醫院見那幫人，胃口大開，早飯讓月娘多盛了半碗清粥。

粥端到手裏，一個影坐了下來，抬眼，竟然是蔣弘文，赤紅著兩隻眼睛，麵有點發青。

“一大早的，你怎麽來了？“

“替我盛碗粥，要薄一點的，再弄幾個小菜。有沒有春卷，豆沙餡的。”

蔣弘文一口氣衝月娘說完，才回過頭道：“又是一宿沒睡，人快死過去了。”

青莞手扶住他的脈搏，片刻後放開，“你應該回家睡覺。”

“亭林讓我來的，聽說你今兒閉門思過了，邀你去錢莊走一走，也好散散心。”

青莞皺眉，“我閉門思過和錢莊散心，有什麽關係？”

蔣弘文知道瞞不過，笑道：“錢莊馬上要接各地各州的稅銀，這事兒不小，史磊不在，如何作，得請你把把關。”

青莞又皺眉，“亭林人呢？”

蔣弘文接過月娘遞來的清粥，喝了一口，道：“上朝了，說是要為你找找場子去。”

“啊？”青莞不解。

蔣弘文見說了，忙笑道：“我蔣七爺的未婚妻，難道是這麽好欺負的，一個小小的張華，什麽玩藝，我讓他替你出頭去了。”

青莞一聽，急了，“誰要你替我出頭，我這是故意為之，想張華手呢？”

蔣弘文角忍不住一抹淡淡笑意。

怪不得亭林說，這世上，能讓顧六委屈的人，還沒生呢。原來，是有用意的。

青莞見他笑了，才知道上了當，嗔怨的看了他一眼，把筷子重重往下一擱。

蔣弘文挑眉，“別惱，絕不會壞你的好事，回頭等你事了，我再替你出頭。”

這話原本是亭林說的，蔣弘文不過是借他的口，把話傳到而已。

然聽在青莞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認真的看了他一眼，夾了個春卷，放在他碗裏。

蔣弘文話不多，像個影子一樣跟在趙璟琰的後，常常拿白眼瞧人，然而對，卻十分護。

“多謝。”

蔣弘文愣了愣，笑道：“不客氣，咦，眼底怎麽青了，昨夜沒睡好？”

青莞不自然的了眼下，道：“嗯，多喝了幾杯濃茶，走了神。”

話音剛落，彩雲匆匆進來，“六小姐，六小姐，顧府四位小姐來了。”

青莞臉一沉，道：“怎麽就料定了我在府裏？”

蔣弘文咬著春卷，道：“放個人在府門口，沒日沒夜的盯著，連隻狗都逃不，更何況人。”

話糙理不糙。

青莞吃下最後一口粥，道：“你吃你的，我去迎一迎。”

顧青芷姐妹，還是頭一回往這府裏來，一路打量過來，心中暗暗吃驚。

這宅子雖然沒有顧府的大，卻勝在致華貴，聽說三月前還大興土木了一次，看來蔣府是真的有錢。

四姐妹進門，看到青莞端坐上首，挽著飛仙髻，簪著一支翠玉簪子，外罩天青繡折枝海棠的褙子，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

打扮的如此，四姐妹一時間呆愣住了。

顧青莞微微一笑，“二姐怎麽來了？”

明明來了四位姑娘，獨獨稱呼一人，顧府眾心裏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顧青芷臉有愧疚，掩飾道：“過來瞧瞧你。”

“二姐快坐吧，可用過早膳了。”言外之意，來得可真早。

顧青芷臉上愧疚更甚，道：“已用過了，妹妹今日起遲了，不用去太醫院嗎？”

青莞別有意味的斜睨了一眼，“今日在家閉門思過，不用去太醫院。”

“啊，六妹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兒，要在家閉門思過。”說話的是顧青蕓。

“三姐可不能說話，六妹豈是這樣魯莽的人。”幫腔的是顧青蓮。

顧青蕓故意瞪了一眼，“四妹有所不知，太醫院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人，心眼也多，我就怕六妹一個不慎，把人得罪去。”

這兩人拍馬屁的本事，越發的進了。目向紫子瞧去，青莞淡笑道：“玲姐姐怎麽不坐。春泥，上茶。”

吳雁玲角勾起一道笑，未言一句，款款坐下。

青莞見狀皺了皺眉頭。

茶果奉上，眾端杯喝茶。

青莞不知四人目的，隻笑而不語，一時間偌大的廳堂裏，冷清了下來。

後的月娘眉心一，抬眼向春泥看了看。

春泥頓悟，低下頭輕聲道：“小姐，後頭還有客人呢？”

聲音不大，眾卻聽得清楚，這是在趕人。

顧青芷裏泛苦，忙放下茶盅，道：“六妹妹，後兒是太太的生辰，想在府裏給太太擺幾桌，不知妹妹可有空出席。”

原是為這事兒來，怕自己不應，特意讓四個姐妹一道出馬，顧家好算盤。

“真是不巧了，我家小姐閉門思過，出不得府門。”春泥道。

“天大地大，孝為大。六妹妹為太太慶生，便是皇上，也不敢不允的。”從頭至尾不曾開口的吳雁玲，放下茶盅，說了這麽一句話。

青莞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道：“玲姐姐說的對，確是該去。”

顧青芷見六妹應下，暗暗鬆出一口氣，淺笑起，“六妹還有事兒，我們先回吧。”

“二姐，急什麽？”

顧青蕓出言阻攔，“頭一回來六妹府裏，怎麽著也該好好看看，六妹不會不允吧？”

顧青芷臉一沉，正要嗬斥，顧青蓮眼疾快，道：“二姐，我也正想參觀參觀呢。”

吳雁玲輕笑一聲，“連太太都說了，一家姐妹，難得聚在一起，正該香親香親呢。”

這話一出，顧青芷的神難看。

腆著臉不請自來，已很沒有規矩，這會子還要厚無恥的參觀人家府邸，這哪裏是世家大族小姐該有的做派。

了，到底沒有說話。

青莞不聲把一切看在眼裏。

青府東院，住著曹子昂、石民威、陳平等人。曹氏兄妹已去了同仁同，石民威在院裏讀書，陳平等護衛則應該在後院練拳。

“月娘，帶四位小姐去園子裏轉轉。”

顧青蓮笑道：“六妹一起去吧，今兒天氣好，外頭涼快。”

青莞搖首，“我還有客人，就不陪著了。月娘，吩咐劉嫂，中午置一桌酒席，留姐姐們用飯。”

月娘不明白小姐為什麽還要留人用飯，卻依禮上前，“四位小姐，請跟月娘來。”

眾離去。

蔣弘文從裏間出來，板著臉，道：“那府裏，又打算如何，你也太好了。”

青莞不慍不怒道：“靜觀其變。走吧，我跟你去錢莊。”

“不用去應付們了？”

“不用。”青莞答得極為幹脆。

兩個剛出門檻，卻見月娘領著四人去而複返。

顧府四俱是一愣，方才明白，原來顧青莞要陪的客人，是蔣弘文。

吳雁玲乍一看到他，心跳如擂，然而短短一瞬間，便寒意，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握著。

“二姐，怎麽又回來了？”

就在眾出神之際，青莞問了一句，“可是拉下了什麽？”

顧青芷神尷尬的看了蔣弘文一眼，道：“六妹，三妹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青莞一時不曾聽明白，月娘忙上前耳語，“小姐，四小姐突然來了葵水，子上沾了些髒。”

青莞淡淡道：“換了我的裳，再把人送回去吧。這個當口，還是在家歇著方好。”

顧青蓮得麵紅耳赤，也顧不得其它，由丫鬟扶著進屋。

月娘朝彩雲，明月遞了個眼，兩人亦步亦趨的跟在後。

“七爺好！”顧青芷上前，朝蔣弘文行禮。

“二小姐不必客氣。”蔣弘文知道顧六與好，言語中帶了幾分客氣。

顧青蕓愣了愣神，也紅著臉趕忙上前行禮，“七爺好！”

“嗯！”蔣弘文神淡淡。

“給七爺請安。蔣府到這裏，說也要一個時辰，七爺起得可真早，嗬嗬！”

吳雁玲聲音輕淡，笑意如春日暖，然說出話，卻讓人心裏咯噔一下。

京中誰不知蔣府七爺夜夜好賭，不到月落樹梢，口袋裏銀子花完絕不罷休，然後回到房裏，呼呼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這會能出現在顧青莞的院裏，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昨夜他沒回府。未婚男，同一室，用腳趾頭想想，也能想出些明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