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輕輕嘆了口氣。

他其實很能理解林川，並不覺得偏激。

因爲前世的他，在自己被有錢班長暗算，母親重傷，父親又被九鑫資源回收公司的總經理沈榮發坑騙，同樣命懸一線，而法律卻無法保護他們，連保險費和賠償金都拿不回來的時候，心同樣充滿了黑暗。

當漸漸黑化的妹妹說出“法律就是保護有錢人的，我們窮人只能靠自己”時，他未嘗沒在心中暗暗點頭，將窮人和富人分兩個種。

只是……

當末日降臨，億萬雷霆在龍城上空炸響時，無論寒門子弟還是豪門貴胄；不管十幾個人在一間暗溼的小屋裡，還是坐擁豪宅別墅；不管用立機套裝，像袋鼠一樣蹦跳前進，還是搭乘加長版的豪車；不管是手無縛之力，還是卓立於神境之上，所有人，統統灰飛煙滅，死無葬之地。

從末日重生，孟超只想拯救龍城也拯救自己的家人。

龍城部當然存在問題。

完無缺的文明，或許只有在地球上才存在。

但只有先活下來，才能逐步改善，徹底解決，不是嗎？

或許是他的眉眼間流出同的表。

林川笑起來。

“我就知道，你是可以理解我的，我們的出、經歷如此相似，你我纔是同類。”

他繼續道，“從那天起，就有一顆小小的種子深埋到我的腦域中，慢慢生發芽，我一邊混跡於呂雅和的豪門同學邊，觀察這些非富即貴的天選之子是如何生活，一邊竭力尋找我和他們的相同點，想要證明，彼此並沒有差異，我們都是‘人類’。

“但我找不到。

“因爲外表相似，大家就是同類？

“但我們的外表明明不同啊，至他們穿的那些，用超皮革和甲殼煉製而的戰鬥服，就是我們絕對買不起的，把天福苑和天喜苑加起來，都沒一個人買得起。

“而且，他們每次修煉前後，都會用藥滋潤，服用極品基因藥劑，用最先進的修煉械，最科學的修煉方法，隔三差五還有絕世強者親自指點，所以，靈能促進他們的細胞活和新陳代謝，令他們長得高大俊，皮白皙，生命磁場晶瑩剔，有種超塵俗的覺。

“我們呢？

“我父親爲了養活一家六口，在幽暗無盡的礦深拼命作業，他想多挖掘礦石，也修煉過一些武功，但沒有藥滋潤，也沒有先進械和名師指點，令超高速新陳代謝的廢棄在不斷堆積，雙臂畸形膨脹，比大還，活像是……一隻大猩猩。

“小時候，父親每次回家，被街坊鄰居家的小孩看到了，他們不懂事，總會模仿我父親走路，我老是和他們打架。

“但隨著父親的雙臂越來越畸形，我也難免在心裡嘀咕，再這樣修煉下去，父親究竟會變什麼樣子呢，到最後，會不會就剩下一副腦子，接駁著兩條壯碩無比的手臂？

“哦，連腦子也是多餘的，因爲父親工作時並不需要思考，那是呂雅父親的工作，他只需要按照呂雅父親的指令，埋頭挖掘就可以了。

“我父親是這樣，天福苑、天喜苑還有棚戶區裡從事各行各業的大人們何嘗不是這樣，因爲病毒染、怪撕咬和基因變異的緣故，很多龍城人都生得奇形怪狀，飽各種職業病的折磨，又要夜以繼日地工作，一年到頭不得息，漸漸的，都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孟超點頭。

林川說的問題，的確存在。

異界是一個極不穩定的世界。

既然靈磁力場可以干擾原子球形能量層，徹底改變質的質。

當然也能打斷碳基生的基因鏈，令他們瞬間呈現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變異狀。

在這一點上，人類和怪是沒有區別的，都存在進化變異的困擾。

只能說，人類可以通過修煉，嘗試控制進化變異的方向。

而豪門子弟在充裕修煉資源的加持，和絕世強者的指點下，有更大機率控制住而已。

“如果外表並非決定彼此是否同類的關鍵，那麼，語言呢，無論我們變什麼樣子，至大家可以互相流，對吧？”

林川臉上再次浮現出怪誕的笑容，緩緩搖頭道，“如果你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當我和呂雅踏同一所學校，我觀察到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那些豪門子弟，本連看都不會看學校裡的清潔工和勤雜工一眼。

“是，有時候他們也會吩咐勤雜工做一些事，甚至會彬彬有禮說‘請’和‘謝謝’，但他們眼裡並沒有半點溫度，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就像是往一臺機裡，輸出一串指令。

“至於清潔工和勤雜工的孩子，都是沒資格進這間專爲豪門子弟開辦的學校的，偶爾有事找來，也只能在鐵欄桿外面等待。

“那些豪門子弟，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和勤雜工的孩子，真正說一句話，即便雙方著同一種語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是外表，不是語言，難道是基因嗎，這就更可笑了，在這個生化技大行其道，人類能隨心所用靈能打斷基因鏈，嵌全新基因片段的時代，基因早已不是決定種本質的關鍵。

“我明白了，是心靈，無論我們的外表、基因、食住行有多差異，我們的心靈都能互相理解——不，我不能理解！時至今日，我依舊不能理解爲什麼有人可以專門爲一條狗挖個游泳池來洗澡，能喂狗吃最好的牛裡脊！

“就算現在我賺了很多錢，我也有足夠的財力去挖一個坑，養兩條狗，用最好的牛裡脊把他們喂得肚皮滾圓，再到水坑裡把昂貴的牛裡脊消化掉，但我絕不會這麼做！

“就算有朝一日，我變神境高手，我擁有下輩子都花不完的錢，我也絕對無法理解這種做法，我也兒不想理解！”

他目兇，用力揮舞著手臂。

手臂上剛剛癒合的傷口，再度崩裂開來。

“林哥，你的傷口崩開了。”

孟超隨攜帶的收割裝備裡，也有止和包紮用品，他急忙幫林川理。

“對不起，我太激了。”

林川深吸一口氣，漸漸恢復平靜，道，“其實我沒必要說這些，這些話只會讓我變得醜陋，像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破壞了‘哭泣殺神’的完人設，是吧？”

“怎麼會？”

孟超笑了笑，“我覺得現在的林哥，變得更加真實，有有了，每個爲生存而戰的人，都不容易啊！”

“你能這麼想，我這番話就算沒白說，我只是希你在最短時間搞清楚，學校和社會是不一樣的，在學校裡，大家大相當的修煉資源，又被同一套規矩束縛，無論劍戟魔豬還是鑽石九頭龍的崽，看上去都差不多，但等你踏上社會，差距一下子就顯出來了。”

林川無比認真，用仍舊流的右手，握住孟超的手，“早點認清自己的份，找到誰纔是你的同類，對你有好，相信我，我們是同類，無論如何，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害你的！”

孟超瞇起眼睛，盯了林川很久。

“我相信林哥。”他緩緩點頭。

“那就好。”

林川微笑，把玉髓塞給孟超，低聲音道，“這個給你，裝好，不要被呂雅知道。”

孟超揚起眉。

“我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了，剩下都是皮外傷，不妨事，再說我踏天境，再生能力總比你強點兒，你比我更需要它。”

林川解釋，“不過，這畢竟是呂雅送給我的東西，讓知道我轉送給你，恐怕不太好，所以你要用的時候，儘量別被看到。”

“……多謝林哥。”

孟超接過玉髓，貌似隨口道，“你覺得我會用到它？”

林川愣了一下，急忙道：“有備無患，誰知道前面還會遇到什麼危險，再說，就算順利發現了紅輝玉礦脈，原路返回時，還要對付那頭背後長著蕈類的不死生，還有獅龍魚呢！”

他著太，似乎察覺到自己在晶石礦脈的靈磁干擾下，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轉朝營地走去。

“等等，林哥。”

孟超看著他的背影，斟酌著說，“你剛纔說的話，很有道理，令我想到了很多，的確，無論‘穿越、異界、靈能’還是‘超凡’，都是新生事，是地球人上萬年文明史，從未遇到過的東西。

“龍城是異域孤軍，當年猝不及防地穿越過來，面對未知的一切，從喪橫行、怪圍城、秩序崩潰的絕年代一路拼殺到今天，非常不容易，也肯定存在一些理不完的‘後癥’。

“龍城有很多值得我們去努力改變的地方，但我覺得，至有兩件事，還是不錯的。

“第一，你說那些豪門大族坐擁富資源，生活非常奢華，這我相信，但至那些強者都是一刀一槍，建功立業，拿命拼回來的，而不是強取豪奪吧？

“就說呂家，呂雅的爺爺，擎天集團的創始人呂中奇，當年是龍城最強大的探礦師，他畢生髮現了近百條地底靈脈，爲龍城的晶石科技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纔有今天呂家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好日子。

“呂雅的父親既然能坐上礦業公司總負責人的位置，想必也有些手段，不可能憑重重義的人設，他探索出來的晶石礦脈，採掘和冶煉之後，都會送到學校、軍方和各方勢力，送到全超凡者的手上，助我修煉，捍衛文明。

“能力越強，責任越大，但履行了責任之後，得到更多的資源，更好的生活，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