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敏輕笑，主當冤大頭，放下幾個銅板，認了那碗他沒吃幾口的酒釀圓子。

他站起，“三日之，我給你答復——來得及吧？”

林玉嬋立刻說：“還有其他人對表示興趣哦——常保羅媳婦的舅媽、梅先生、報館千金康普頓小姐……”

“明天來找我。”

--------------------------------

--------------------------------

“對賭協議？”

蘇敏微微挑眉，對這個從沒聽過的新詞表示興趣。

“倒是切……可以這麼說吧。阿妹？”

一艘旗昌巨幾乎是著他倆疾馳而過，浪花將娜的甲板掀出小小的角度。

甲板上站著個亭亭玉立的小寡婦。最近常去有關部門跑手續，于是撿起荒廢已久的寡婦裝扮，頭上小白花式樣翻新，一素褂子顯得溫順而親和。浪花打來，一個踉蹌。

看到甲板上有個長椅，順勢就要坐下。

“油漆未干。”蘇敏將拉住，指一指船舷欄桿，“扶那里。”

有現的椅子不能坐。林玉嬋微微撇，道：“去艙里。”

“也都在施工。到是工人。”蘇敏一笑，別有用心地說，“除非去我專屬的單人艙。只有那里沒人。”

他大大方方，做個邀請的手勢。

林玉嬋微微臉熱，嚴詞拒絕：“丁點小。坐都坐不下。”

干脆鋪塊油布，坐在甲板上，聽著工人們來來去去的腳步聲，細細閱讀蘇敏準備的新協議。

船娜正在進行大改造。船艙外面搭著腳手架，赤膊的漢子來來去去，見到蘇敏，微微一躬，隨后跑步繼續投工作。

如今河航道逐漸打開，客運需求也急劇增加。

蘇敏守著一艘安全穩妥的洋火，首航開了個，得到“不怕土匪”的好名聲，這幾月更是攢夠了口碑，馬上心思活絡，打算把它改為客貨兩用。

相比運貨，運人的利潤可高多了。

當然人比貨氣。做客運的船只，要安全、穩當、舒適、經得起大風大浪，還要速度快。

如此，也避免和旗昌洋行直接正面對撞——如今長江客運，雖然市場大多為外資搶占，但競爭格局尚未，沒有一家獨大。

甲板上添了長椅，部分貨倉改為客艙。頭等艙配備單間，二等艙有座椅，三等艙是站票。路線是往來長江各港口。客運執照還沒辦下來，優惠船票已經預定出去一半。

對林玉嬋來說，唯一的不足就是改造得太快，漆味有點重。不過這年頭的油漆也不含甲醛，聞聞味兒也不會要人命。

當然做客運的本也高。除了要申請各種牌照、繳更多稅費之外，船上還得配備服務人員，然后和各地專門的客運碼頭對接。至于府胥吏，另有一套打點途徑。

蘇敏從外資船行里挖來個中國船長，一并負責這些新事務。客運首航，他也會跟出去學習監督。

蘇敏坐到林玉嬋邊，輕聲問：“這協議，有問題嗎？”

林玉嬋用目描摹他那流暢雋秀的字，笑道：“讓我想想。”

前一日，蘇敏還似舉棋不定，借酒遁走。

今天一來，就甩給一張對賭協議，明顯是心設計出來，讓不知從何下手分析。

蘇敏要求，義興出資三千兩銀子，認購博雅商貿有限公司的三權——大老板出手闊綽，倒是省得到拉投資了。但有條件。

一年后，如果新博雅的利潤沒達到一千兩銀子以上——也就是投資回報率不到百分之十——義興有權要求再無償轉讓一份，作為補償。

比昨天主提出的“半份”，還要更貪心。

不過若真的經營慘淡，份價值也隨之跌落，他多要些，也無可厚非。

林玉嬋咬著，靜心思考。

“這一份，就是我的退路。”蘇敏著遠來來往往的施工隊，悄悄用肩膀一下的肩膀，“到時這一份不管值多，別讓我死就行。阿妹，這個能做到嗎？”

林玉嬋用手捻著辮子里的小白花，想了想，笑道：“倘若我盈利超過一千兩呢？你不要退路了？”

“那你就是我的退路。”他不假思索，雙眸漆黑，認真看，“你現在賬房是誰，趙懷生？我比他如何？”

林玉嬋被他看得心中一跳，慌忙道：“哎喲不敢，我可付不起大老板的人工。”

“我要求不高，有飯吃就行。一天至一頓。”他眼角一彎，繼續傲提條件，“住宿也要包，要單間，不要跟人。能沖涼更好。”

林玉嬋笑道：“租不起。我那院子人都滿了，要不給你在我床邊打個地鋪。”

“嘖，兇宅，不要。”

仰頭，無聲大笑。

反正“蘇敏被義興掃地出門”的概率，大概就和“林玉嬋卷款居澳門”的概率差不多，兩人隨便扯扯而已。

不過，笑過之后，又覺不對勁。

船工正在測試蒸汽機，開關撥，嗚嗚轟轟的響了一陣，連帶著整個人震不已。

“蘇老板，說正經的。”等那響過后，才說，“萬一我經營不善，沒達到你的盈利要求，我轉讓一份給你——如果我那時持一半，還剩四。你的份原有三，轉讓之后，也有四。好巧啊。”

蘇敏微微垂眸，似笑非笑，跟著說：“好巧。”

林玉嬋一看到他這副高深莫測的神，就知道有貓膩。立刻虛心求教：“那我們誰聽誰的呢？”

終于想到這點了。蘇敏看一眼。小姑娘頭上白花微微，一的素，只有淡紅，睜著一雙謹慎的大眼睛，隨時準備和他針鋒相對。

脖子高領有點。人也張，輕輕往下拽領口。

為了扮寡婦做的素服，怎麼也有一年了，被保養得七新，平整輕，很是耐看，只是……有點小了。

不似當初那樣寬松。

一叢異樣的火焰無端燃起。他驟然起，微笑道：“我去艙監個工。失陪。”

林玉嬋：“……”

他真走了！甩甩袖子走了！

融資的果然是孫子！

不過，想當初蘇敏為了買廣東號，幾乎支所有人脈，人話鬼話說盡，那四面楚歌的境地……可比現在慘多了。

好歹今日只是來拉投資，不是急用錢救命。

解開領口一個扣，揣著小爺的話外之音，心平氣和想了一分鐘。

蘇敏的那些話，字字溫潤好聽，熨帖著的耳朵，如同春風拂珠玉。

此時細一琢磨，春風蕭瑟，珠玉無蹤，眼前仿佛出現一個巨大的天坑。

猛地跳起來。

“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