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從蔣二小姐的馬車上下來，便揹著揹簍往附近的糧油巷子裡行去。

路過一個小巷子時，偶然一瞥，見得一個端著簸籮往巷子裡走的瘦弱影有些眼。頓住腳步，有點不太確定的喊了一聲：“梨花姐？”

那影一頓，回眸一看，原本有些張的臉上，頓時帶上了幾分驚喜的放鬆：“是明姿？”

梨花比先前顯然要開朗了不。

端著簸籮快步走來，眉宇間總是籠罩著的那輕愁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阮明姿從未在臉上見過的生機。

“來家裡坐坐嗎？”梨花問。

這巷子口顯然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梨花生得人如其名，質樸又有一種清純的冷。阮明姿雖說年紀小，卻也已是可見仙姿昳麗。這般二人站在巷口，顯然有些打眼。

阮明姿便同梨花去了口中的“家裡”。

從小巷子裡穿過去，七拐八繞的，纔到了那個小小的院門口。

那是一個極為狹小的院子——打從院門口進去，不到五步便是正屋，狹窄仄得很。

正屋也隻是一間很有些年頭的堂屋，然而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幾乎纖塵不染。梨花娘正坐在炕上就著窗外的天，做著繡活。

“娘，你看我在巷口遇見了誰？”梨花還未進門，笑聲已至。

梨花娘瞇著眼看去，就見著阮明姿從門口進來，驚喜得連忙把手中繡棚放到一旁的小筐裡，急急從炕上起，趿上鞋子，快走幾步，熱的拉住阮明姿的手：“是明姿啊，有些日子冇見著你了。你家裡可還好？高嫂子可還好？”

雖說已經發生了不事，但阮明姿這會兒還是笑著把先前種種都掩了去：“都好的，高嬸子也好著呢。你跟梨花咋樣？”

梨花娘出個靦腆的笑來，渾上下的氣神是阮明姿從未在上見到過的：“……我跟梨花不能更好了！”

兩人說著話，梨花已經拎著水壺進來，給阮明姿倒了碗水：“娘，你讓明姿先坐下。”

梨花娘如夢初醒，“哎呦哎呦”的輕輕拍了下自己的頭，朝阮明姿歉意的直笑：“看我，見著你太高興了，忘了請你先坐下。”

屋子裡有一條窄窄的長板凳，梨花搬過來，使勁了凳麵，擺在桌前。

梨花娘依舊興的很，坐在炕上把趿著的鞋穿好：“你同梨花先坐會兒，我出去買點菜來，馬上就是吃飯的點了，中午就在家裡吃吧？”

阮明姿默默算了下時辰，倒也來得及，便冇有推辭，笑得眉眼彎彎：“那就勞煩嬸子了。”

梨花娘更高興了，“噯”了一聲，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是梨花無奈的笑著喊了一聲“娘”，“……不是要去買吃食嗎？”

梨花娘如夢初醒，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急急忙忙挎著籃子出去了。

“我娘那是高興得暈了頭，你彆介意。”梨花無奈的笑了下。

阮明姿笑道：“看著你跟嬸子都這麼有神，想來日子過得極好。等我回去同高嬸子一說，一定很高興。”

梨花笑容越盛：“我也冇想到，原來日子還可以這樣過！”

離開了那個爛賭又家暴的男人，跟孃的日子，雖說一開始困苦了些，但們用高氏給的銀子找了落腳後，兩人都是勤快能乾的，日子便慢慢過得有滋有味起來。

對於梨花來說，再冇有比這更快活的日子了。

聊著聊著，梨花突然想到了什麼，笑容一頓，聲音也低了些：“……那個男人怎麼樣了？”

梨花不肯再喊馮茍生一聲爹。

阮明姿也冇打算瞞，見梨花問起，便簡單道：“當時那個客商一頂小轎去了你家，馮茍生又不出人，那客商便把馮茍生帶走了。”

頓了頓，還是覺得梨花有權知道真相，托盤而出，“當時那客商似是有些不死心，說了在縣裡頭的宅子等你三天，不然就拿你爹抵債。眼下看來已經……”

梨花直冷笑：“合該如此！賭債是他自個兒欠下的，可不是就得自個兒抵？”

梨花顯然覺得痛快得很，低低罵了一句什麼。

待梨花娘回來，兩人去灶房燒飯的時候，梨花把這訊息跟娘也說了，娘怔忡了好一會兒，纔有些釋然的笑了笑，低聲道：“這是他的報應。”

雖說吃飯的隻有三個人，但梨花娘為了謝阮明姿，除了從外頭買的一隻燒，又自個兒下廚做了三道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擺上桌的時候，梨花娘撕下了一個大，放到阮明姿的碗裡，殷切道：“……明姿，若不是你，怕我跟梨花也冇法從馮茍生那。你是我跟梨花的大恩人。眼下我也拿不出什麼旁的謝你的，你多吃些！”

梨花也不停的給阮明姿夾菜。

阮明姿無奈的拿手虛掩住快要被菜堆滿的碗：“……嬸子，梨花姐，我自個兒來就，你們夾這麼多，是要撐死我。”

梨花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用過飯，阮明姿便同梨花娘跟梨花告彆，梨花娘急急喊了句“等下”，從炕上鋪著的被褥裡頭，翻出個錢袋子，塞給阮明姿。

阮明姿認出這是先前高氏借給梨花孃的那個錢袋子。

“先前高嫂子借了我們母一些銀錢，梨花平時幫著街坊打些零工，我幫著繡坊接些繡活，餬口是足夠的……先前我們租賃驢車，還有租這院子，花費了不。這些銀錢是剩下的，我跟梨花一直冇用，你幫我還給高嫂子，跟說，還有一部分，我同梨花攢夠了錢就還。”

梨花娘那有些孱弱的，脊梁是從未有過的直。

阮明姿見梨花娘態度極為堅定，想了想，還是將這錢袋子鄭重的攏懷裡：“行，我會轉給高嬸子的。”

梨花娘越發高興了，眼眸都亮了幾分。

梨花微微的笑。

把阮明姿送出小巷子時，拉住阮明姿的手，低聲道：“明姿……雖說你把那文書還給了我們，但在我看來，我跟我孃的命都是你救的。倘若後麵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我能幫得上的，儘管提。”

阮明姿反手拉住梨花的手，知道這會兒拒絕反而會傷了梨花的一片真心，笑盈盈道：“好啊，這可是梨花姐你說的。我記住啦。”

梨花眼底漾出一片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