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已是晚上十點半，顧園的燈卻還亮著。顧淮越稍一思忖，也不著急進門，抓住正在園子裡打掃衛生的馮湛問：「還有誰沒走？」

馮湛揪著掃把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不該說。顧淮越也不消他說了，只這一神他就明白了。

「要我說您也別著急，老太太把這沈主任一家留下來也有的用意，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他低沉了聲音問。

頂著來自顧淮越的巨大力，馮湛心一橫，說：「用團長的話說，老太太這是普遍撒網，重點培養，爭取在短時間解決參謀長您的個人問題。」

顧淮越沉默幾秒，閃進門。

大廳裡，沈一鳴的夫人蔣怡和他的兒沈孟正坐在沙發上陪著李琬說話。母親看見他了，忙招呼他過來。

「送回去了？」母親笑瞇瞇地問。

「嗯。」他整了整服的扣子，向蔣怡和沈孟問好。

李琬順水推舟道：「蔣怡，這是我的大兒子，你還記得吧？」

沈一鳴他們一家搬到B市也有好些年了，就算在C市待了兩三年，也不常見到顧淮越，因為那時他早已當兵走了。說起來李琬和蔣怡也不算悉，全是因自家男人這邊的關系才有了來往。

蔣怡放下茶杯，和藹地笑了笑，心保養的一張臉看不出多歲月的痕跡：「我是記不太清了，記得清的可另有別人。」說著推了推沈孟道：「我記得還小的時候帶來過一次，那時候就是淮越帶著玩兒，回家好久了，還念叨淮越哥哥呢。」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而被說笑的兩個當事人，一個面不改地站在原地，一個卻地低下了頭。

李琬凝視沈孟幾秒：「轉眼一看都長這麼大了，在哪裡上學呀？」

沈孟不好意思地低頭，攏了攏頭發：「我上學早，又跳了幾級，剛剛大學畢業。今年也剛滿二十歲。」

聲音輕，卻並不氣。

李琬忍不住驚呼一下，看向沈孟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喜。

顧淮越已經經百戰，知道母親在樓下擺這茶話宴的用意：「我先上樓了，去見見沈伯伯。」

說完轉離去，留三個人在樓下家長裡短。可是沒想到，他上樓的同時一個人影靜悄悄地跟了上去，他快也快，他慢也慢，等到他停下了腳步，後那個人才敢怯怯地喊他一聲：「淮越哥。」

是沈孟。他腳步頓了頓，偏過頭去，目淡然地看著：「有事？」

沈孟咬了咬：「你還記得我嗎？」

似乎有一點印象，他點了點頭，牽出一笑來：「好好玩兒，今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見他要走，沈孟忙又喊了一聲，待他偏過頭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下都要咬出印子來了才憋出來一句：「沒事，你去吧。」

應付了一整個晚上，顧淮越覺得累極了。不是說他力不及以前了，只是這人世故仗可比世界大戰都難打，想到這裡，他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間，上床休息。

房間裡有些。他一直在外地當兵，這個從小住到大的房間如今已變了兒子的房間，滿屋子的玩簡直讓他無下腳，可見這爺爺有多寵他。

小崽子。他哼一聲，給睡夢中的顧珈銘小朋友理了理被子，又替他把組裝了一半的槍組裝好了擱在床邊。

這可是小家伙的寶貝。這是珈銘過四歲生日時他買給兒子的生日禮，那算是他陪兒子過的唯一一次生日，連帶著生日禮也寶貝得可以。曾經荷槍實彈上過陣地的他當然瞧不上這個，假把式，可是兒子喜歡，兒子最大，還得買。

「等我長大了，我也要扛真槍！」稚糯的聲音仿佛還是昨天，轉眼，小家伙都長這麼大了。雖然他長年在外，可是別人不知道他自己清楚，兒子就是他的一個肋，這話是他的老首長席司令說的，他深以為然。

當然老首長是這麼說的：「誰要是跟你有仇，綁了你兒子，縱使有十八般武藝你也不敢輕易使，哪兒還有戰場上殺敵的氣勢。」可過後他又意味深長起來：「不過男人還只是男人，不是什麼都替代得了的，有些事，還得人來做。」

他當時只當是席司令了母親所托來勸他的，一笑而過而已，如今兒子慢慢長大，在完全懂事之前，他是不是不能再讓兒子這麼孤單了？

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