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早晨，蕭瀟起床，傅寒聲已不在床上，先是把臟服丟進洗機里，然后開始有條不紊的刷牙洗臉，梳洗妥當換好服，把昨晚蓋的薄被疊好，收拾完床鋪，隨后返進了洗房，把服取出來晾好，一系列晨間日常做完，這才下樓。

早餐是烏飯。

烏飯是南京街頭清晨最常見的特早餐，不上班族來不及吃早餐，通常會買好烏飯，再配一杯豆或是稀粥，直接帶到辦公室里細嚼慢咽。

傅寒聲做得早餐，凌晨四點，從電腦上查找到有關于烏飯的制作步驟，打印好之后，親自開車去了一趟24小時營業超市，買了相關食材回來，就一直在廚房里待著。第一次制作烏飯，傅寒聲并不順利，返工兩次，直到第三次方才功。

烏飯和早點擺放在餐桌上，蕭瀟看到的是品，至于早餐背后的故事，不知，傅寒聲也不會讓知道，廚房里一片狼藉，浪費了不食，看著都覺得尷尬。

老實說烏飯做好后，傅寒聲有試吃過，但口味不同，他吃得并不習慣，眼下烏飯包油條，傅寒聲遞了一個給蕭瀟：“第一次做，瀟瀟嘗嘗。克”

傅寒聲把黑米裹得很實。烏飯是蕭瀟在南京時常吃的早餐，也確實是了，手去接烏飯團，可就在這時，傅寒聲卻一把抓住了的手。

“你的手怎麼了？”

晨曦照在了蕭瀟的手指上，不僅是的左手，就連的右手也是傷痕累累。

傅寒聲曾經夸過蕭瀟的手，說的手纖細又好看，但如今那哪是一個人的手，指甲裂開，里面藏匿著未清除干凈的泥土，手背和指腹刮傷痕跡格外顯眼。

昨天晚上康弘剛幫理好的掌心傷口，紗布早就消失了，傷口看起來比昨晚還嚇人。這樣的傷口，這樣的傷，毫無征兆的撞傅寒聲的眼眸，他的心狠狠一揪，他死死地盯著的手，那樣的眼仿佛會咬人一樣，蕭瀟手指了一下，卻被他握不放。

他問話，不答，但不答，他又怎會猜測不到？那一刻，傅寒聲心痛得難以呼吸，但他什麼也不說，他只是咳嗽著松開了蕭瀟的手，低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拿起烏飯團，卻不再遞給蕭瀟，送到了邊：“來，吃早餐。”

蕭瀟吃早餐的時候，傅寒聲就靜靜地看著，他的眼里爬滿了酸楚。他真想大哭一場啊！但不能當著的面哭，他察覺得太晚，從萬佛寺回來的蕭瀟，的神是麻木的，眼神是寂靜的，手指傷這樣，十指連心，可卻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樣。

還是疼了。

那是早餐過后，傅寒聲拉坐在沙發上，找了指甲剪幫修剪裂開的指甲。那樣一雙手，他看著都覺得疼，更何況是？

他低頭幫清理著指甲里的泥土，不小心到了的傷口，手一，倒了一口冷氣。

傅寒聲咬牙。

最后他說“我輕一點”，他的作本來就很輕，這里所說的“輕”，還不如說是“慢”。

那天是3月13日，傅寒聲高燒未退，渾乏力，卻不允許自己沉沉睡，他一整天都待在錦繡園，寸步不離的守著。

蕭瀟很沉默，在下午時間段窩在沙發上睡了一覺，傅寒聲拿了一條毯蓋在上，手指整理著散落在臉側的長發，看到的睫輕輕地著，傅寒聲知道沒睡沉，但正在強迫自己趕睡，傅寒聲有預，今天晚上怕是還要出門。

……

傅寒聲的預靈驗了。

這天晚上，傅寒聲“睡”得早，夜深時分，蕭瀟出了門，傅寒聲在床上坐了半個小時，似是石化了一般，直到床頭電話響起，他這才有了作。

接電話。

“傅先生，太太剛到荊山陵園。”電話那端傳來了高彥的聲音。

果然，果然——

傅寒聲在心里一連道了兩聲“果然”，握著電話卻忘了回復，直到高彥試探喚他，他才醒過神來：“我這就過去。”

傅寒聲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然后開始下床換服，他扣襯衫扣子，扣了幾顆，方才后知后覺的發現，紐扣系錯了。

他起初還頗有耐心的解著扣子，但解著解著，緒忽然間就變了，他一把扯開襯衫，掉襯衫后，他似是無力了，頹廢的坐在床上，把臉埋在了襯衫里。

……

夜，實在是太黑了。

荊山陵園一帶幾乎沒有任何車輛，墓園之地，更加不可能會有行人出沒，那是世人眼中的森之地。到了晚上，似乎就連路燈也帶著霧蒙蒙的鬼氣。

傅寒聲開車過去，到了荊山陵園口，高彥和張海生早已等候多時，眼見傅寒聲開車過來，兩人快步迎了上來。

傅寒聲下車，借著路燈，腳下還有未清掃干凈的鞭炮，鞭炮來源于誰，不言而喻。

涼風吹來，深夜看荊山陵園，只覺詭異。

“今天晚上

tang的事，不許向旁人吐一個字。”嗓音沉窒，傅寒聲邁步朝荊山陵園走去。

“是。”

高彥和張海生隨其后，俱是一臉凝重。

蕭瀟心里有火，那是一把滔天~怒火，在萬佛寺忍了四日，只因要磨除的兇戾，但悲哀的發現本就磨不掉。

再也沒有比更會忍的人了，平靜的等待徐書赫葬唐家墓園，只因人前不宜反對，也不能反對，但人后——

徐書赫前腳下葬，當夜就來了，不懼怕亡靈，也不懼怕厲鬼，徐書赫是殺害父親的兇手，為人，怎麼可能讓徐書赫埋葬在此？

唐媯不許的事，就沒人能擋了的道。若是有人敢攔，必定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墓園遍地泥，那是一座新墳，徐書赫的墳。

傅寒聲沒有近前，他站在遠止了步，他必須止步，太抑了，需要發泄，否則會崩潰，會發瘋。

那道悉的影半跪在墓碑前，新草皮被下，拼命地挖著泥土，里呢喃出聲。離得遠，高彥和張海生注定聽不見在說些什麼，但深夜墓園，花圈遍布，冷風吹在花圈上，嘩啦啦直響，就算膽大如高彥和張海生也不住頭發直豎，心里好一陣害怕。

兩人下意識的扭過頭，傅寒聲靜靜的站在那里，那晚的月很皎潔，周圍樹木投落在他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影。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傅寒聲究竟在想些什麼。很多年后，不管是高彥，還是張海生，每當他們回憶起這一幕，都會不期然想起傅寒聲的話。

徐書赫的骨灰在石窖里放著，蓋上石蓋，然后上面堆滿了泥土和草坪。前一夜，蕭瀟挖了一半，后來把花圈蓋在上面掩飾；這一夜，蕭瀟抬不起那石蓋，費力去抬，眼淚一滴滴的往下落，手指鮮淋淋。

但不痛，只是咬牙切齒的低吼著：“徐書赫，徐書赫——”

這個男人害死了父親，就連黎叔也因他而死，對他唯有恨，這里埋葬著唐家列祖列宗，他不配，不配——

但抬不，實在是抬不，所以哭了，哭父親，哭黎叔，跌坐在墳前哭得嗓子都啞了。

月下，傅寒聲暗，雙眼一片紅，有浮閃，病了，被周遭人給病了。是凌晨，傅寒聲對高彥和張海生發了話：“太太離開后，把徐書赫的骨灰取出來，另找骨灰盒替換上，要把墓修復的跟之前一樣，不要讓人看出端倪。”

……

跟那夜一樣，蕭瀟回來，沒想到傅寒聲竟在客廳里坐著，他站起一言不發的去了廚房，待蕭瀟換完鞋走進客廳，他已經端了一杯水走了過來。

“去哪了？”把水杯遞給，卻避開了紅紅的雙眼。

蕭瀟接過水杯，低頭喝著：“睡不著，隨便走走。”

傅寒聲的眸有些沉，卻不再問：“下次出門散步記得上我，夜黑，容易摔倒。”他說著，看著上沾染的泥土，反倒是笑了：“是不是摔倒了？渾臟兮兮的。”

蕭瀟不言不語，低頭喝了一杯水，喝的有些急，明顯是了，傅寒聲又倒了一杯溫水給，這次喝了一半就把杯子遞給了他。

“我上樓洗澡。”

“不急。”把拉在懷里，額頭著冰涼的額頭，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手又傷了，我先幫你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