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我了！”

“……”

蘇媽媽豎了一腦袋黑線，也不知道說的真的假的。

煌太子原本閉著眼睛吃，聽了蘇小萌這話，便睜著眼睛盯著。

蘇小萌有點心虛，別開眼。

“時修還有多久回來？”

“他已經在路上了，這個點可能有點堵。”

蘇小萌說著。

蘇媽媽洗了洗手，坐到沙發上，接過吃好的煌煌，給他了。

蘇媽媽也知道煌煌是個不怎麼熱乎的子，還擔心之前一段時間都沒在煌煌跟前出現過，煌煌會不認這個外婆。

但出乎蘇媽媽意料的是，煌煌見著蘇媽媽，倒是不哭不鬧的，被蘇媽媽抱也是很高興的。

比起雙雙的逢人就樂，煌煌卻帶給蘇媽媽更多得意。

“哦，對了，媽媽，你還記得上次救我的那個爺爺嘛！”

“記得，我還正打算和你提這事，上次我和你爸帶著你就走了，也沒來得及去謝人家。是得個時間去看一下他老人家。”

蘇媽媽是記得這個老人的，盡管只知道這老人一個人住在九靈山上。

后來蘇小萌也沒有一直提。

偶爾蘇媽媽想起來的時候，也會惦記著要去謝一下老人家。

“那爺爺生病了呢！”

“生病了？什麼病？”

蘇媽媽愣了一下。

“是心管方面的病，說不是特別嚴重，但現在在住院呢，我覺得老人家這麼一大把年紀，還生病住院，就已經很嚴重了……”

蘇小萌這麼覺著，可白瞬遠那丫，說的簡直輕飄飄，那哪里是親孫子的口吻嘛！

“你從哪兒知道的？”

蘇媽媽聽著蘇小萌這不大確定的語氣，不像是和老人家直接接得來的結論。

“哦，你知道上次把我害得好慘的那壞蛋男生吧？”

“……就是拉著你去唱K的？”

蘇媽媽是記得小萌吐槽過這麼一個人，但沒提過那人的名字。

“恩，說起來那人也姓白呢！媽媽，我就覺著奇怪，你看，你也姓白，你多好啊！爺爺也姓白，爺爺人多好啊！可白瞬遠那壞蛋竟然也姓白！這簡直就是在侮辱白這個大姓啊！”

蘇媽媽僵了一下，“那……男生什麼名字？”

“白瞬遠啊，這名字真難聽！”

蘇小萌憤憤道。

白……瞬遠……

盡管有點久遠，但蘇媽媽還是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的。

瞬遠……

那孩子出生的時候，是父親給他取的名字。

“得失瞬息間，致遠宜恐泥。”

出自杜甫的詩……

“那爺爺……也姓白？”

蘇媽媽問這話的時候，眼睛落在懷里的煌煌上，語氣聽起來平靜，可心卻是波濤般洶涌的翻滾著。

“對啊，我沒有說嘛？”

蘇小萌眨眨眼，還沒有發現媽媽的異樣。

“可能說了吧……”

只是沒有在意而已。

“萌萌，問一下那白爺爺在哪家醫院。”

“哦，好，我晚點發個短信問一下白瞬遠，我和叔已經說好了，明天下午過去看他，那媽媽你要一起去麼？”

“我要去的話，沒人照顧孩子，你們去吧。”

“……哦，也是。”

蘇媽媽把煌煌放回小*里，便進了臥室。

臥室門關上，靠在門后，結痂的心重新滲出來。

知道爸爸心管方面一直不太好，知道的……

多年了……總是不敢去細算。

一細算……就會出來個讓人心驚膽戰的數字……

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二十年前扔下最決絕殘忍的話和蘇濟一起離開的時候，就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心里那道刻意忽視掉的傷，會重新迸裂，會重新溢出。

“孩子不打掉！這輩子你都別想再進這個家門！我白茂沒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兒！出去了就永遠別再回來！”

“不回來就不回來！兒打掉孩子的爸，我也不想要！！”

走的決然，那一步，踏出去就是二十年……

兒像父親，偏偏父親執拗的像只牛，而……有過之，無不及。

不是不想念，想念到瘋，想念到傷，想念到半夜醒來，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可依然沒那個勇氣去見父親。

恥辱。

是他的恥辱……

蘇媽媽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無聲的往下掉，掉在地板上。

就是這樣沉重的兩個字，讓在聽到父親生病的消息后，也做不到不顧一切跑去醫院。

所以不愿意來北京，怕的就是聽到有關白家的消息，怕的就是聽到有關父親的消息……

閉了閉眼，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再出去的時候，殷時修回來了……

————

隔天下午，蘇小萌和殷時修一起去了白爺爺住的醫院。

他們去的時候，爺爺病房里就他一個，他盯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起來很哀傷的樣子。

蘇小萌見了，以為是白爺爺不舒服造的，很是心疼。

“白爺爺！”

而白爺爺一見著蘇小萌，整個人神就來了！

“萌萌？”

蘇小萌跑到*邊，用力點頭，

“爺爺，好久不見，我都想死你了！”

白茂手了蘇小萌的頭，“小丫頭又長水靈了，生完孩子，看起來還苗條不啊！”

“嘿嘿！”

蘇小萌沖他瞇眼笑，握著白爺爺的手，“爺爺，你怎麼生病了啊？”

“老了還不就這樣？”

“哪里老了啊！”

白茂沒一會兒便被蘇小萌哄的眉開眼笑。

殷時修把水果籃和一些營養品放邊上。

“爺爺，等你出院了，我和時修帶孩子們去看你！”

蘇小萌說著，然后突然想到什麼，連忙把手機拿出來，翻著相冊遞給白茂，

“爺爺，你看，我兒子還有我兒！”

“哦喲，怎麼這麼可啊？這倆小寶寶像你啊！”

“是麼是麼？”

蘇小萌激了。

一旁的殷時修輕笑了一下。

白茂看了眼殷時修，隨口問了句，

“這段時間，沒讓我家萌萌委屈吧？殷家四。”

殷時修清了清嗓子，“不敢不敢。”

“你最好是別讓委屈。”

白茂看著倆小孩的照片，眉開眼笑，但對殷時修說的話卻冷得很。

蘇小萌得意的沖殷時修挑了下眉：看到沒有，我是有靠山的！

殷時修心里覺得好笑，但面上，白老先生怎麼說，他就怎麼應。

蘇小萌見到白爺爺，這話匣子就像大壩開閘一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本止不住。

偏偏白茂喜歡蘇小萌，有時候見蘇小萌夸張的比著手勢，一雙老眼都瞪的老大了！

特別配合！

這邊一配合，那邊更起勁兒。

殷時修在一旁幾次想打斷，但白茂眸子一瞇，他又只好識相的坐在一邊聽著。

好在白爺爺不是個腦子不清楚的，見時間不早了，便不痕跡道，

“倆寶寶現在還在吃母麼？”

這一問，蘇小萌立馬就站了起來，“啊，吃，吃的！白爺爺，我不能和你多聊了，我得回家孩子了！我改天再來看你！”

白茂瞇眼笑著點頭，“好，好！”

蘇小萌雖然不舍得白爺爺，但那邊孩子牽著，也實在不敢再多留。

殷時修帶蘇小萌走后，病房里一下就又安靜下來。

小萌帶來的那份熱鬧，隨著小萌的離開也被帶走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空寂。

一直到晚飯時間，病房門再重新被敲開。

進來的是一個頭發半百的中年男人和一個貴氣婦人，分別是白茂的大兒子白正祥以及大兒媳譚千梅，兩人都年近五十的樣子。

“爸。”

“來啦……”

————

蘇小萌和殷時修回家后，蘇媽媽便問了一下況。

小萌說白爺爺神很好，不用太擔心。

但從殷時修的話里，蘇媽媽聽得出來，老人家……病不容樂觀。

一下就紅了眼睛，而后就轉進了廚房，雖說只是一瞬間，但殷時修確實看到了，他愣了一下。

蘇媽媽在廚房里，實在是有點忍不住自己的緒……

想來想去，還是解下圍，進房間換了服，對蘇小萌和殷時修道，

“晚飯你們自己做吧，我出去一趟，有點東西要買，不用等我。”

“哦，不過你要買什麼啊？讓叔送你去。”

“不用了。”

說著，蘇媽媽就出門了。

蘇小萌和殷時修互相看了看，相對無言，只好自食其力，進廚房整晚飯。

蘇媽媽攔了輛出租車去了醫院。

昨晚蘇小萌問白瞬遠的病房號時，就在旁邊。

沒有打算去見父親，知道父親不會想見他，但忍不了，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一看，也好……

距離那個目標病房越來越近，蘇媽媽的腳步就越沉重……

那種心跟著，手腳都發的覺，又怯又盼。

病房的門關著，站在門外，約傳來里面的談聲……

大哥，還有……譚千梅。

“爸，多再吃一點吧。”

白正祥的聲音有些無奈，帶著些懇求。

“剛才不是已經吃了麼？你還要我吃多啊？”

“……”

聽到父親的聲音，蘇媽媽忙捂住自己的，眼淚順著眼睫往下掉！

他的聲音里夾著形容不出的滄桑。

“爸爸不愿意吃，就不吃了。”

譚千梅從丈夫手里拿過碗，放在一邊。

白正祥擰著眉，嘆了口氣，“醫生說您最好多吃點，你這段時間吃的越來越了，這樣病怎麼能好？”

老人家看向窗外……

譚千梅和白正祥互看了一眼，而后對白茂道，

“爸，等病好后，跟我和正茂回家一起住吧？”

“不去。”

白茂只淡淡吐了這兩個字。

“爸，您一個人住在宜靜山莊，我們實在不放心，您年紀也大了，如果這次不是二弟去看您，發現您不舒服，這后果……”

宜靜山莊……

蘇媽媽知道宜靜是母親的名字，母親在生下的兩年后，意外出了車禍去世。

所以對母親的記憶并不鮮明，是父親一手帶大的……

宜靜山莊可能是離家出走后，父親置辦的吧……是不是就在九靈山上？

他老人家……一直一個人住麼？

“如果你們不放心，可以搬到山上來和我一起住。”

白茂淡淡道。

譚千梅有些為難道，“父親，我們家也很大的，干嘛總是要住山上呢？”

“人老了，要的是清靜，不得兒孫在耳邊嘰嘰喳喳，你們要是有孝心，就多去山上走走。”

“父親，您怎麼這麼固執呢？”

“千梅。”白茂似是有點倦了，他正，看向大兒媳，一字一句道，“別打宜靜山莊的主意。”

“……”

譚千梅神一僵。

“你們做生意做買賣，我不反對，但賺也好，虧也好，是你們自己的。就算你們要把利益算到我這個老頭子頭上，那也得等我百年以后，律師會拿著囑給你們細算。”

“爸，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呀！千梅哪里有這個意思，您別太敏了。”

“不是敏，只是有些話，我要說清楚。”

白茂深吸口氣，“我一生從政，留不下太多財產給你們，今天不是針對你們兩個說這些，就是老二老三在這，我也是說一樣的話。”

“囑我早就已經立好，我名下的財產，你們兄弟三人均分，但宜靜山莊，我要留給弦兒。”

門外的白思弦瞪大了眼睛，咬，都快咬出了……

“爸，你這樣不公平！”

譚千梅當時就沒能忍住，立馬喊了出來，

“這些年明明是我們在照顧您，為什麼最后卻是小妹得最多？”

“山莊是我的，我想留給誰，還需要經過你同意？”

白茂神一凜，譚千梅瑟了一下，但神寫滿不服不甘。

“爸，千梅不是這個意思。”

白正祥忙解釋道，“只是小妹這麼多年，完全和家里斷了聯系，就算您想留給，也得出現才行啊……”

“不回來！我不會死！”

白茂振聲一吼！拍了一下病*邊的柜子，連著白發的額際，青筋了出來，臉一下子就漲紅了。

蘇媽媽站在門外，捂著，心像被放進了絞機……

“當初走的時候，就沒想過會回來，爸，您就不要再奢著會回來了！小妹就是那麼狠心的人！”

譚千梅憤憤道！

白茂紅了眼睛，氣的直打。

“千梅！”

白正祥開口呵斥了妻子一聲！

“怎麼？我說錯了麼？爸一直最疼，什麼都順著，*著，最后就為了個小花匠和爸撕破臉！說離家出走就走！一走二十年，杳無音信！這是的父親誒！人能做的出這種事麼？”

“夠了！你給我出去！”

白茂指著門。

譚千梅皺眉頭，

“你為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兒，趕我這個一直在盡心盡力照顧你的兒媳婦走？爸，這說出去，你占理麼？”

“如果當初你和老二媳婦沒有攢著老大老二一起數落弦兒，如果你們沒有故意把弦兒和那男人的事描繪到丑陋不堪……如果當初我肯多聽弦兒說上兩句……我不會趕出門……”

“爸，你這是在怪我？你兒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最后你怪我？”

“我不怪你，我怎麼能怪你呢……讓不要回來的人是我，說是我的恥辱的人是我……我怎麼能怪你們……”

站在門口的白思弦，早已泣不聲。

……錯了。

錯到離譜，錯到不可饒恕……

站在門前，緩緩推開門……

房吵到面紅耳赤的三人聞聲看向門口……

譚千梅愣了一下，二十年的時間擺在這，一時間沒能認出白思弦來。

但白正祥卻認得出來，

“小，小妹……”

那邊白茂看著走進來的白思弦，看著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哭聲不停，泣不停……

一如很多很多年前，那個摔了跤，了委屈后跌跌撞撞哭著走向自己，抱著自己的小孩兒。

那是他最寶貝的小兒……

“思弦，弦兒……？”

他真怕自己是在做夢，問出口的聲音抖的厲害。

白思弦用力點頭，“爸爸……”

“……”

白茂傻了，思弦怎麼會在這？

他顧不了這麼多，只知道，他等到了。

這一聲爸爸，他實在等的太久了……

“哈哈……”

白茂笑了兩聲，眼淚從渾濁的眼睛里流出來，他張開瘦柴般的手臂，“來，來……”

白思弦猛地撲進他懷里，一個字都說不出，悔恨在心口。

而后只聽白茂一邊笑一邊哭著道，

“還好，還好……還是很年輕的樣子，蘇濟沒有虧待你……”

“可是爸爸……爸爸好老了……嗚嗚嗚……”

白思弦這輩子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和最的父親卯上了勁兒，那是的父親……

怎麼能？怎麼能和父親慪氣……

時一去不復，這個錯誤，窮盡一生，也彌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