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聽了這一句,云鬟不解,壯膽抬頭看向白樘,卻見他正站起來。︾樂︾文︾小︾說|云鬟忙又垂首,雙眼只管盯著地面,卻見底下朱紅的袍擺掠過來……竟是白樘走到前。
云鬟雖低著頭,眼睛卻慢慢瞪大,正不知怎樣,瞥見他又靜靜地走到側,站了一站。
如此怔怔地呆看間,卻見那袍擺微,他竟又走出的視線了。
令人不安的寂靜中,云鬟鼓足勇氣,正要再問,卻聽得門外有地說話聲傳來。
側耳聽去,卻說的是:“總之,我可不能讓巽風哥哥戴……”
又有個笑道:“你別只管瞎說。”
先前那個道:“我哪里是瞎說?那天你難道沒看見?阿水跟他……拉拉扯扯,竟比跟我們還親呢。”
云鬟卻也聽出來了,這兩人,前一個是阿澤,跟他對話的,卻是任浮生。
卻聽浮生笑道:“也不看看到哪里了,還不收斂,留神給四爺聽見你這般嚼口,看怎麼收場。”
阿澤道:“你當我傻呢?先前四爺陪著翰林院兩位大人出門了,哪里能這麼快回來,再者說,給四爺聽見也使得,正好兒我覺著刑部的風氣該整一整了,若是我們巽風哥哥的頭頂都綠了,那可真……”
正說到這里,便聽得一聲輕輕咳嗽,從房中傳來。
兩個人卻如聽雷震,猛然止步,彼此對視一眼,更不敢再說一個字。
正進退維谷,呆若木,便聽得房中淡淡道:“還不走?”
兩人聞聽,如蒙大赦,比約好的還整齊,猛轉撒便跑。
頃刻掠出數丈開外,阿澤且苦著臉嘀咕道:“烏……”
浮生道:“你還敢說!”剎那間走了個無影無蹤。
如此又過了一刻鐘,云鬟才自白樘的房中出來。
垂著頭走了十幾步,便聽耳畔有人默默問道:“尚書你有什麼要事?”
竟把云鬟嚇了一跳,轉頭看時,才見是季陶然。
季陶然見嚇得臉都變了,忙笑著扶住道:“發什麼呆?果然嚇著了?”
云鬟定神道:“你怎麼在這兒?”
季陶然攤手道:“你不和我一塊兒去吃飯,我一個人去也是沒意思,索來等你。”
云鬟啞然,不住回頭看一眼,卻見廊下寂寂靜靜,便又拉著季陶然離了此。
出了這重院落,季陶然才又問道:“怎麼了?尚書到底有何要事?”
云鬟長睫微,輕聲道:“沒什麼格外要的。是了,咱們去吃飯。”
季陶然道:“這會兒去,回來也就遲了……還是去廚下胡湊合一頓罷了。”
云鬟眨了眨眼,忽地微笑道:“不打,晚上去我府上,曉晴做幾個菜,自在吃一餐如何?”
季陶然聞聽此言,喜不自:“好極了!”
兩人商議妥當,便自去廚房里胡吃了幾口,又分頭各行其事。
如此過了月余,不覺夏。
這段時日,季陶然便時常往謝府來,有時候索在府歇息一兩日,同云鬟柯憲一塊兒去部里,又一同歸來。
橫豎不管是刑部還是謝府的人,都知道他天生熱絡和善,又跟云鬟皆是刑部的人,兩下親近,也是有的。
這日,三人仍往刑部而來,正下馬往,忽見大街上有一匹馬飛奔而來,去勢甚急。
刑部的公差即刻上前擋住,喝問如何。
那馬上的人翻而下,竟是跪在云鬟跟前兒,道:“謝大人,我們爺命我來傳信兒……”
云鬟早認出是崔侯府的小廝打扮,忙令侍衛退了。
那人起,低低地說了一句,惹得云鬟跟季陶然都變了臉。
云鬟忙道:“你說的可真?”
小廝道:“是才發生的事兒,我們爺十萬火急地我來告訴。”
季陶然鎖眉頭,道:“這非同小可,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云鬟慌走,忽地回頭對柯憲道:“柯兄,勞煩給我們告個假。”
不等答復,云鬟跟季陶然兩人復又上馬,帶兩三個侍從,便隨著這小廝一徑前去。
不多時,來到了宣平侯府。
云鬟抬頭看了一眼這雖則事隔經年,卻在心底毫無褪過的悉門首,心中又驚又有些不住地慌張。
季陶然將的手按了按,兩個人才一塊兒下馬。
因事出突然,宣平侯府已經戒備起來,門口有十幾個侍衛林立,雖見是刑部的差,只因并未往侯府里走過,是以仍是攔住。
兩人正報名,里頭有人跳出來道:“是承二爺請的大人,休要阻攔。”
這才放行,隨著往,一路上見府的丫頭小廝們,個個都面帶驚慌茫然之意,滿府沒頭蒼蠅似地撞來撞去。
正趕間,見崔承從出來,眼圈泛紅。
劈面相逢,云鬟失聲道:“泰兒……泰兒真的不見了?”
崔承道:“是,今早上隨著侯爺出外玩耍,沒想到竟然……”
云鬟雙耳轟鳴,心突突而跳:上回藍泰已經被劫過一次了,好歹安然而回,可如今又行出事……這一次,卻比先前更多添了幾分未知的兇險。
崔承此刻也是意惶。先前,他因牢記云鬟曾叮囑的話,不敢怠慢,只是他畢竟在軍中任職,自然不由己。
昨日才休假回京,略微整頓,今日便來探,誰知還未進門,就見門上滿面慌張,說是小公子走失了。
只因是隨著藍紳外出游玩,那邊兒發覺不見了,起初還懷著一線希冀,只當是藍泰淘氣,或許自行帶人回家,藏在哪里玩耍,便命人詳細尋找府。
可整個府中翻了個個兒,仍是不見蹤跡。
崔承便道:“你要不要去見一見姨母?”
云鬟紅著雙眼,還未回答。季陶然道:“報了大理寺了不曾?”
崔承道:“已經催著去了。”
季陶然安云鬟道:“莫急,泰兒是個機靈孩子,福大,不至于有事。”
誰知云鬟因聽季陶然問是否報,不覺想起上次白清輝對說過的話,便問崔承道:“侯爺可也在府?”
崔承道:“聽他們說,發現泰兒不見后,侯爺帶人四找尋,并不曾回府。”
云鬟正要崔承帶自己去見藍夫人,卻聽后有人匆匆道:“大理寺白丞來了。”
眾人回頭,卻見果然是白清輝來到,神仍是冷肅,無喜無怒,走上前道:“你們也來了。”
云鬟雖然還能勉強自持,畢竟關心切,陣腳微。
如今見白清輝來到,那顆心才無端安穩起來,即刻道:“泰兒又不見了。我正去見……侯爺夫人。”
清輝道:“是,自是要先見夫人,再詢問底下眾人。”
云鬟得了這句,越發安心幾分,當下崔承陪著,三個人一塊兒。
因藍泰又失蹤,這番打擊,比上回卻更甚。藍夫人神魂失據,竟是連哭也哭不出了,呆呆地坐在里間兒,雙眸空茫含淚。
云鬟才進門,見得如此,心頭巨震,幾乎忍不住便撲到跟前兒。
季陶然跟白清輝一左一右在旁,季陶然更是不由拉住的手腕,生恐沖行事。
崔承上前,忍淚道:“姨母,大理寺的白卿來了,還有……”回頭看了一眼,道:“刑部的謝主事跟季行驗。”
藍夫人置若罔聞,竟也不看。
清輝上前道:“夫人。”
藍夫人聽見他的聲音,便低頭喃喃道:“丞大人,你來了?只是你大約是白來一趟,泰兒一定會好端端回來的。”
清輝皺了皺眉,道:“夫人……如何這般篤定?”
藍夫人竟道:“那樣可的孩子,自不會有人想傷害他,所以我知道,不過是有人跟我玩笑……把他藏起來一會子,不多時就送回來了。”
清輝見口吻雖聽著平靜,實則神思恍惚,大有失常之意,知道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話來,便不再詢問。
后云鬟見狀,一發悲從中來,雙眼中的淚簌簌而落。
清輝同云鬟低語兩句,便轉出外,又伺候的眾人前來,一一詢問。
崔承雖關心藍泰,可見藍夫人這般,竟也不放心。
云鬟著實按捺不住,便推開季陶然的手,過去同藍夫人說話。
季陶然忙低聲道:“夫人傷心過度,你這會兒過去,只會更刺激。且只丫頭們護著……何況如今最要的,是把藍泰找回來,只要人回來了,自會好端端地。”
一語點醒夢中人,云鬟死死忍淚,雙目盈盈看著藍夫人,心中暗暗發誓:“姨母,泰兒一定會無事,他一定會平安回來。”
把心一橫,轉出門。
崔承跟季陶然見狀,便也隨著出門而去,只安排了些侍,近照料夫人。
此刻外間兒,白清輝正在詢問伺候侯爺夫婦的近丫頭們。
那些人知道上回多虧清輝才將藍泰找來,此刻如見救星,紛紛說道:“因上回的事,夫人格外留意,更沒有再放小公子出外走,歇息時候,也不去別房中睡,而是留在自己邊抱著睡了月余……近來才漸漸地又分開,誰知道竟又出事呢。”說著便也哭起來。
清輝道:“沒有陪著的人麼?又是如何發現不見了的?”
底下人道:“是母跟兩個丫頭在房中陪著,各門上又有侍衛護著,防范的很是嚴……只是因為小公子數月不曾出門,前日便吵嚷著要出去玩耍,夫人好歹答應了今日讓侯爺帶著他去城外走……誰知道不多時,就傳了消息回來。”
只因藍泰人雖小,卻甚是可靈,侯爺夫婦待下也從來寬厚,因此這些丫頭婆子也自然十分喜歡那小孩子,如今見又出事,便個個傷,均都哭做一團。
白清輝微蹙眉頭,只看云鬟。
云鬟正握了手聽著,察覺清輝打量自己,便走開兩步。
兩人頭,清輝低嗓音道:“你……可覺不覺著古怪?侯府防范這般森嚴,侯爺又是個有武功的人,又非魯之人,怎麼會一帶出去,立即生事?”
云鬟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畢竟上次清輝也曾跟提過一些,便道:“不管你的猜測是真是假,我們須即刻去尋侯爺為上。”
清輝道:“說的是。”
崔承跟季陶然見兩人議論,便走來問道:“怎麼?”
云鬟道:“宣平侯不知何時能回?”
崔承道:“只怕這會子也瘋了似的在外頭找人,一時半會該回不來。”
正商議幾句,忽然聽里屋傳出藍夫人的哭聲音,竟語無倫次道:“昨日花園中有許多老聚集在,我的心也跳的極慌,其實我早知道今日不宜出去,一定會出事,偏偏不忍心那孩子悶著……”放聲大哭,撕心裂肺。
云鬟只覺眼冒金星,勉強吩咐崔承道:“你且在這里守著夫人,別有個好歹,我跟丞即刻出去找侯爺。”
崔承道:“姐……”匆忙噤口,又道:“勞煩丞跟主事大人,泰兒就拜托兩位了。”
云鬟點頭,又對季陶然道:“只怕柯憲說的不明白,你先回刑部,把此事稟明尚書……看看尚書是何意思。”
季陶然亦答應,當下眾人分頭行事。
云鬟決定跟白清輝兩人出去找尋宣平侯的時候,萬萬想不到,他們會在哪里見到宣平侯。
——正是……太平河畔。
那個曾云鬟九死一生,刻骨銘心的太平河畔。
在聽人報說之時,云鬟的心頭“嗖”地掠過一寒意,直到跟清輝飛馬出城,在河堤上看著宣平侯站在河邊的模樣之時,才明白自己聽說這消息的時候,心底那縷寒意是什麼。
下馬的時候,不由己絆了一跤,后大理寺的差上前扶了一把,云鬟才愣愣地站住。
連清輝這般七六皆不上面的人,此刻的臉也凝重的如落霜雪。
兩個人下了河堤,清輝遠遠地先喚了聲:“宣平侯!”
因是逆風,多半藍紳并未聽見,清輝又走前兩步,道:“侯爺!”
藍紳這才若有所覺,子一晃,慢慢地轉了過來。
宣平侯盯著眼前的兩人,眼底有些現,頃刻才道:“白丞,謝主事……你們一塊兒來了?”
兩個人匆忙行禮,清輝道:“侯爺因何在此,可有了小公子行蹤了?”
藍紳眨了眨眼,道:“你們都是為了泰兒而來?”
云鬟終于忍不住,道:“泰兒在哪里?”
藍紳目轉,看向云鬟:“你們來遲了一步。”
云鬟只覺得站在懸崖之上,整個人搖搖墜,清輝探臂將一攬,雙眸卻仍是盯著藍紳:“侯爺,為什麼這般說?小公子何在?”
藍紳的眼珠轉,目從云鬟上移開,在白清輝面上一掃。
不等清輝細看,宣平侯已經轉過去,他看著眼前不遠那滔滔綿延的太平河,道:“因為……他……在那里。”
他驀地抬手,手指向著河中一指!
一陣狂風舞,雖是夏,但是河邊的風,卻仍著一涼之意。
太平河雖名為太平,卻并不太平,昔日的“侯門貴”傳說,近來郭毅之死,牽扯出那“聯尸案”,京城外的人提及太平河,都似覺鬼氣森森。
而此刻這陣風,呼嘯狂鳴,直人的眼眸,刺得雙眼生疼。
云鬟眼前模糊昏黑,只聽白清輝仍是冰冷地問道:“侯爺為什麼竟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