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波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在賀正雄那兒所到的辱，他抑製不住心的激，一時間連心跳也覺得快了起來，沒想到事會這麽順利，順利得讓他簡直難以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

隻要能在他被免職以前突審了王國炎，他就還有機會進行反擊。他必須反擊，否則，他一輩子都無法咽下這口惡氣！

看著魏德華和代英的呼號，稍稍思考了一下，他覺得還是先打給魏德華為好，估計魏德華打電話跟羅維民的況有關。

他在撥打手機時，才到了自己的手得竟是那樣厲害，以致好幾次都撥錯了號碼。

一接通電話，魏德華就急急地嚷起來：

“哎呀，何長，可算找到你了！你讓我和羅維民都急瘋了，我們有急事要馬上見你，你現在在哪兒？”

“羅維民也在你那兒嗎？”

“在，他來我這兒已經快半個小時了。”

“你讓他跟我通話。”

“……何長，我是小羅。”

“小羅，我告訴你，我剛才已經見了辜幸文。”

“辜幸文？”羅維民吃了一驚。“我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

“我們已經談妥了，你現在和魏德華立刻起草一個要求在古城監獄訊問犯人王國炎的申請報告。不要說明是什麽案，但要寫上請求古城監獄偵查人員協助訊問的容，越簡短越好，寫好後蓋上市局刑警隊的公章，然後，你們馬上一塊兒去古城監獄給辜幸文。”

“何長，你覺得辜幸文這個人可靠嗎？”羅維民有些擔心地問，“他這個人實在太讓人……”

“……小羅，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時間再幹別的了。”何波對羅維民的話並不是一點也沒有，但此時此刻已不容他再考慮別的了。“就是錯了，也隻能將錯就錯。事實上，我們已經全部暴了，反正不管怎麽做，他們都會一清二楚。你們去了那兒，要見機行事，一定多長個心眼兒。因為是在古城監獄裏，所以，你要盡全力幫助魏德華他們把這件事做好。”

“我知道了。”羅維民本來還想說點什麽，但聽何波這麽說，也就沒再說什麽。“還有什麽嗎？”

何波想了想，又吩咐說：“你們必須在上午十二點以前把報告給辜幸文，等他批示了後，馬上給我回個電話。好了，你讓魏德華接電話，我再給他說兩句。”

魏德華似乎已經預到什麽，語氣頓時變得有的嚴肅。

“何長，是不是馬上就要開始行？”

“是。德華，雖然你是個副局長，但從現在起，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須接小羅的統一指揮。”

“明白。”

“怎麽做，我已經告訴小羅了。你回到市局後，立刻選出兩個幹而又可靠的人員來，腦子要好使，記錄速度要快，每個人都要準備一套錄音設備，兩個人同時記錄、同時錄音，簽字時最好兩份記錄上都簽。還有，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別要保證羅維民的安全。去時帶足吃的和礦泉水，對隔離室的幾個看守，要盡量招呼好。招呼好，懂不懂是什麽意思？”

“我懂。”魏德華機械地應了一聲，接著又補充說，“你放心，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的。”

“要看況，不要弄巧拙，把事給辦糟了。記著，隨時給我打電話。”

“明白！”

聽著魏德華毅然決然、軍人般的話語，何波再次到了一種無以言表的淒楚和悲愴。

不管是對羅維民還是對魏德華，以自己目前的份，已經不應該再對他們這樣發號施令了。

何波沒想到代英此時竟會同史元傑在一起。

代英的話裏分明地顯示出一種力和擔憂：

“……何局長，”代英還是改不過口來，“剛才我和史局長幾乎把你們那兒的室和單位打遍了，誰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兒。何局長……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是剛剛才看到你的傳呼，是不是又有了別的況？”何波趕忙問道。

“目前還沒有更多的況，剛才史元傑已經把有關況給我說了，何局長，我們都很擔心你。”代英似乎話裏有話。

“……你們剛才找我是給公安打的電話，還是給市局打的電話？”何波從代英的話裏也似乎覺到了什麽。

“史局長剛才還給你們的地委賀副書記打了電話。”

“……哦？”何波不一驚。

“何局長，史局長要給你說話，你那兒方便嗎？”

“方便。”也確實方便。整個歌廳包括整個歌廳四周靜悄悄的，連行人的腳步聲都聽不到。“請他接電話。”

“何長，我覺得有問題。”史元傑一接電話便突如其來地來了這麽一句。

“……什麽問題？”何波問道。

“我剛才把電話打到了賀正雄辦公室，想打聽一下你是不是去了那兒，沒想到他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說賀書記正在找我，於是便跟賀正雄通了電話。”

“他是不是給你說什麽了？”

“是。”史元傑言又止。

“說嘛，到這會兒了，還吞吞吐吐地幹什麽？”何波其實已經意識到了什麽。

“他說他正在四找我，有重要的事要給我當麵談。我說我現在不在地區，我給他撒了個謊，我說我正在郊縣辦案子，一時半會兒還回不去。結果他說了一句話，讓我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往下說。”

“他說他今天早上已經給你談了話，說經過地委委員會研究，你已經被免職了……”

“說呀，他還說了什麽？”何波突然到自己還真是小看了這個賀正雄，沒想到他給別人說的同給自己說的竟然完全不同！一個地委副書記怎麽可以這樣隨便說話！但隨即一想，賀正雄說的並沒有什麽過頭的地方。不管賀正雄當時的話有多委婉、多溫和，但事實上你確確實實是已經被免職了，而且是組織上的研究決定，因此，不管他怎麽說，給誰說，都是正大明的，他想怎麽說就可以怎麽說，想給誰說就可以給誰說。他說的話一點沒錯。

史元傑猶豫了好一陣子，像是解了似的說了一句：“他說地委和市委的領導也都研究過了，決定讓我接替你的位置。”

然後兩個人在電話裏都一下子沉默在那裏。

何波陡然到了一陣亡魂落魄般的震撼！對他們這幾個人來說，也許這才是最為致命的一擊。賀正雄這一手才真正是詐之極，險之極，毒辣之極，可怕之極！

讓史元傑接替你的位置，從賀正雄的角度來看，也許是打擊他們、拆散他們再好不過的謀略了。像這種並不是由自己、也不可能由自己提拔起來的接班人，一般來說，免職的和被提拔的雙方都會是一對天然的矛盾，這種矛盾常常會在上任之初就強烈地表現出來，而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尖銳、越來越難以調和。尤其是像你目前所麵臨的這種局麵，也許會更糟糕、更危險。第一因為你自己的這個接班人並不是你親自提拔的；第二你本人並不是被提拔了，而是被免職了；第三你平時本就沒考慮過接班人這個問題，尤其是沒考慮過這個突然被提拔，即將接你的班的這個人，你不僅沒舉薦過他、暗示過他，甚至於不就對人家疾言厲、大發雷霆，以致要讓人家寫出辭職報告，再幹他的刑警去！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如今突然被別人定了你的接班人，想想這會對你是一個什麽樣的前景？又將會對你是一個什麽樣的威脅？特別是在你們中間，這樣一種突然而至的心理上的變化，自然而然地會影響到你們之間的所有關係，包括你們相互間的信任、相互間的看法以及相互間的所有判斷。你還會像以前那樣看待他嗎，他還會再像以前那樣相信你嗎？比方說，你會不會懷疑到他為什麽會提拔，而自己被免職？會不會懷疑到他的人格，甚至懷疑到他是不是出賣了你、欺騙了你？就算你對他並無這些方麵的任何懷疑，但他會不會就這樣認為你、懷疑你、看待你？他要是時時事事都是這樣的一種想法，比如就像你這樣的凡事都這麽一來一往地想來想去，你們之間還會像以前那樣一心一意、同仇敵愾？還會有以前的那種心境和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