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驀旁,劉晴跪在地上,抱著陳驀,頭輕輕在他肩上,失聲痛哭。
畢竟劉晴已經意識到,陳驀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進這片樹林……
“晴兒,”似溺般著劉晴的頭髮,陳驀毫不在意自己上的傷口,如平常般溫說道,“抱歉啊,陳大哥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不……不……”滿臉淚水的劉晴死命地搖著頭。
“陳大哥答應過你母親,會好好照顧你,不過……恐怕是要負約了……”陳驀一臉苦地說道,因為他漸漸覺到,全的力氣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使得此刻的他,連說話都顯得極其費力。
“周軍……好像沒有追趕林呢……”一名天府兵躲在樹背後張著林外,略帶驚訝地說道。
“是想在樹林前面堵截我等吧!”另外一名天府兵接口說道。
“不,不對,那謝安追趕我等,就隻帶了一千騎兵,眼下這一千騎兵好端端地呆在林外呢,看上去沒有要繞過林子堵截我等的意思……”
“是嘛……”陳驀聞言眼中出幾分暖意,喃喃說道,“手下留了呢,呵呵,總歸是堂妹夫啊,看來這點面子還是會給為兄的,呵呵呵……”說著,他轉頭向劉晴,微笑說道,“走吧,晴兒,周軍看樣子是不會再追趕你等了,趁此機會,你等速速離開此地……”
“陳帥要留下?”一名天府兵士卒失聲問道。
“不不,”劉晴連連搖頭,死死抓著陳驀的袖,連聲說道,“既然那謝安顧念舊不再追趕,陳大哥,我等不如一起走……”
著劉晴的頭髮,陳驀臉上閃過一苦笑。
“陳大哥我……到此為止了……”
劉晴聞言面一僵,仿佛得了失魂癥般連連搖頭。
“走吧,晴兒……”微微歎了口氣,陳驀了一眼林外,很是篤定地說道,“他之所以會追趕而來,只不過是想見陳大哥最後一面罷了,並非是為了追趕你等而來,你等速速離開吧……倘若耽擱,遭遇到其余幾路周軍,就算我那堂妹夫有心要放你等一馬,也不好再開口……”說著,他趁劉晴不注意,一記手刀砍在脖子。
劉晴渾一震,緩緩倒在陳驀懷中,看樣子是被陳驀打暈了。
“帶著公主殿下離開!”陳驀向那僅存的十余名天府兵士卒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那十余名士卒面面相覷,終於,有一人咬了咬牙,朝著陳驀重重一抱拳,將劉晴抱上馬背。
“陳帥珍重!”十余名天府兵士卒一臉悲滄地叩地告別,繼而在陳驀的催促下,終於帶著劉晴消失在樹林深。
“珍重……”
長長歎了口氣,陳驀從腰間的囊中拿出一尊還未雕刻完畢的木雕。
“呵,早知如此,前些日子我真應該點時間出來……”著木雕苦一笑,陳驀用微微已有些抖的右手,全關注地雕刻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忽然聽到旁傳來一聲親切的問候。
“大舅哥……”
“啊,你來了,兄弟……”抬頭瞥了一眼來人,陳驀微微一笑,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謝安是孤一人而來的,他麾下千騎,依舊還留在林外。
“事實上,是到了有一會了,不過見大舅哥全神貫注的,因此未敢打擾……”謝安苦笑著說道,畢竟他確實站了有一會了,只是見陳驀上的鮮越流越多,保不定還能堅持多時間,他這才忍不住開口。
“呵呵呵,這樣啊……坐下說?”
“呃,恭敬不如從命……”拱了拱手,謝安也不顧地上汙穢,席地而坐,就坐在陳驀對面,靜靜地看著陳驀一刀一刀地雕刻著手中的木雕。
了,謝安率先打破了有些尷尬的氣氛。
“事實上,梁丘公曾托小弟將大舅哥帶回去……”
“老爺子麼?”陳驀輕笑一聲,搖搖頭說道,“回京時告訴老爺子,我……我走得太遠了,已經回不去了,辜負了老爺子的期待,他老人家能夠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孫子……”
“大舅哥……”謝安眼中閃過幾許不忍,忽然咬牙問道,“還有什麼未完的心願麼?”
仿佛是看穿了謝安的想法,陳驀微微一笑,說道,“為兄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讓晴兒安然困,兄弟已替為兄完了……多謝!”
“大舅哥言重了……唔,後事……那個……”
著謝安吞吞吐吐的模樣,陳驀隻覺心中好笑,搖頭說道,“兄弟何必如此吞吞吐吐的,不就是後事麼?——為兄蹉跎一生,兼又做下這等為梁丘家所不容的事,已無再葬祖墳……待為兄走後,兄弟隨便找個……”說到這裡,陳驀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面一紅,哼哼唧唧地說不出話來。
謝安的機敏那可是連長孫湘雨都讚歎過的,見將自己死都置於度外的陳驀忽然面紅耳赤,他哪裡還會猜不到陳驀的心思。
“大舅哥的意思,是想與太平軍第二代主帥、天上姬劉晴的生母劉倩合葬麼?”
陳驀聞言,早前因為失過多而顯得蒼白的臉,忽然再度充滿了,渾不自在挪了挪位置,尷尬說道,“不……不奢求……”
不奢求……
謝安的本意只是與陳驀開個善意的玩笑,然而在聽到陳驀的回答後,他的心卻是異常的沉重。
堂堂梁丘家的嫡子,本該是風無限、前途無量的天子驕子,在為太平軍付出了這般心,甚至連命都搭上了,最終的回答竟是不奢求……
“這件事,就給小弟吧!”謝安用無比嚴肅而認真的語氣說道。
陳驀聞言一愣,著謝安言又止,但是最終,他顯然是抵不住心的,擺擺手說道,“不,合葬總是不好,就……就把為兄葬旁邊就好……”
聽聞此言,謝安心中愈發難,雖然點頭應下了,但是心中卻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將陳驀與那劉倩合葬,完他這位大舅哥此生最終的夙願。
倘若那劉倩此前與已人合葬……那就將那個男的挖出來!
雖說掘人墳墓很不道德,但在謝安看來,陳驀絕對有資格與劉倩合葬。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謝安與陳驀聊起了一些瑣碎的小事,有關於梁丘家的事,很輕松、有趣的事。
陳驀一面微笑傾聽著,一面雕刻著手中的木雕。
忽然,他好似瞧見了什麼,抬起頭來,臉上洋溢著名為驚喜的笑容。
“倩兒……”
“大舅哥我給你說啊,小弟第一次見小舞時,差點沒被給打死……唔,準確地說,那應該是第二次了……當時小舞差點連霧炎都施展出來了,真是嚇死小弟了……倩兒?唔?大舅哥你在說什……麼?”
謝安興致地講述著當年的趣事,見久久不見陳驀回應,他下意識地向陳驀,卻發現,陳驀的頭早已垂下。
“……”張了張,謝安心中沉重地著陳驀,著他臉上那種仿佛解、釋然般的笑容。
瞥了一眼陳驀依舊握在手中的木雕,謝安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陳驀已經將這尊未完的木雕雕刻完畢了。
與數年前謝安見過的不同,這一次,陳驀終於雕刻出了五……
[……怕?大舅哥也有害怕的事?]
[呵呵呵……]
[說來聽聽嘛!]
[唔……好吧!——為兄自然也有害怕的事……為兄啊, 已經漸漸開始淡忘的模樣了,終有一日,為兄會忘掉的吧?這可真是,比死還要痛苦啊……]
“太好了,太好了……”
哪怕是在最艱難的日子裡都未曾落淚過的謝安,此刻眼眶中充滿了名為與欣喜的淚水,著陳驀那釋然的笑容,忍不住喃喃自語。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大舅哥……”
大周景治四年九月二十三日,太平軍第三代主帥,梁丘家第十二代原嫡子,梁丘皓,在江陵郡決勝谷南面八裡的樹林中,在雕刻完最後一尊、也是最完的劉倩的木雕後,終於鮮流盡,力竭而死。
梁丘家有史以來最武學天賦的子、天下最強的武將,終於含笑而逝,在他堂妹夫謝安面前。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