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二刻,白晝間還顯得熱鬧非凡的周軍南營,終於逐漸寂靜下來,軍營裡的士卒大多已歇息了,當然其中不乏也有因為興而睡不著的,因為謝安已發出消息,待過一日在營舉行慶功宴,慶祝叛王李彥伏誅,以及太平軍荊州勢力的徹底拔除。 M.
在從一名傳令的士卒口中得知此事後,梁丘舞有意無意地瞧了一眼劉晴,意外地發現,劉晴並沒有像想象的那樣悲痛絕,相反地,劉晴的表很是平靜,仿佛本來就與太平軍沒有毫瓜葛。
“你是不是在想,明明太平軍在荊州的勢力幾乎被拔除了,卻為何無於衷?”仿佛是看穿了梁丘舞心中想法,劉晴很是平靜地問道。
梁丘舞深深著劉晴那雙平靜的眼眸,並不搭話。
最終還是劉晴承不住梁丘舞那帶著幾分威懾的眼神,輕歎一聲,苦說道,“複辟南唐、複辟南唐,若不是為了這個,似陳大哥那樣頂天立地、天下無雙的豪傑,豈會冤死在那片林中?——我恨太平軍!”
梁丘舞目不轉睛地著劉晴的雙目,良久輕聲說道,“你……真的很喜歡梁丘皓呢!”
劉晴聞言臉上出幾許甜笑容,回憶說道,“梁丘將軍不知,我四年時,娘便故去了,是陳大哥將我養長大的,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說著,劉晴便向梁丘舞講述了一些年時的事,只聽地梁丘舞眼中出幾許古怪的神。
然而劉晴卻還未自知,猶興致地講述道,“記得我年時,陳大哥還時常抱著我到汝南、春壽等地,在街頭瞧藝人雜耍,像什麼點石金呀,變水為油什麼的,那些劣的騙,我瞧一眼就能猜出七七八八,然而陳大哥卻猜不到,瞪大著眼睛,將那賣藝者驚為天人,甚至還說什麼只要將此人拉到太平軍,我太平軍日後便不愁經費,呵呵呵……真笨!——那些藝人若是真有點石金的本事,還需要出來賣藝求生麼?”
梁丘舞聞言臉上亦出幾許微笑,但是瞧向劉晴的目卻越來越奇怪。
這丫頭……
對梁丘皓的怎麼越聽越像是兒對兄長、甚至是對父親的憧憬呢?
想了想,梁丘舞試探著問道,“你……真的喜歡梁丘皓麼?”
“嗯!”劉晴抿了抿,使勁地點著頭。
“喜歡他什麼?”
“唔?”劉晴愣住了,詫異地瞧了一眼梁丘舞,吞吞吐吐說道,“陳大哥對我很好啊……雖然我也清楚,那多半是因為我娘的關系,不過,陳大哥真的對我很好……”說著,劉晴斷斷續續地向梁丘舞表達了原本想一生一世跟梁丘皓在一起的心願,只聽地梁丘舞暗暗搖頭不已。
這丫頭搞混了呢……
已為人婦的梁丘舞在心中輕歎,不過,倒也沒打算說破這件事,畢竟在看來,倘若這會兒直接對劉晴說,你對梁丘皓的,不過是妹妹對兄長、甚至是兒對父親的憧憬,劉晴多半會像被踩到了尾的小貓般跳起來,尖咆哮。
既然梁丘皓已經不在了,就讓繼續守著那份天真的吧,反正終有一天會明白的……
想了想,梁丘舞忽然說道,“想聽聽梁丘皓的世麼?”
劉晴聞言眼睛一亮,使勁地點了點頭。
見此,梁丘舞與劉晴一同來到榻邊,思忖說道,“梁丘皓,是我堂兄!——乃我大伯梁丘恭的腹子!”
“腹子……”劉晴面微微一變,吃驚地著梁丘舞。
“你猜地不錯,”仿佛是看了劉晴的想法,梁丘舞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據我祖父言道,我堂兄梁丘皓降生時,其父、也就是我大伯梁丘恭,正於北疆率軍出關,征伐草原,迫使草原外戎部落北遷兩百余裡,不敢與他爭鋒……”
“北遷兩百余裡……”劉晴一臉驚駭之,他當然清楚兩百余裡究竟是一個什麼概念,那幾乎是半個大郡地盤。
“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啊,憾的是,在凱旋而歸後,大伯卻於軍營中的慶功宴暴斃了……”
“怎麼會?”劉晴面猛地一變。
“並非是被害……”梁丘舞歎了口氣,向劉晴解釋他們梁丘一門家傳絕學霧炎的弊端,繼而眼中閃過幾分哀傷,畢竟並非只是的大伯梁丘恭,的生父梁丘敬,又如何不是死在霧炎的後癥上?
“怪不得梁丘一門向來人丁不旺……”劉晴一臉驚駭地喃喃說道,畢竟只聽說梁丘恭與梁丘敬分別戰死於草原以及江南蕪湖,卻不知,那只是大周朝廷對外發放的說法而已。
事實上,梁丘家的子孫,還真沒幾個是戰死沙場的,大多都是力戰後繃的神經一放松,心力憔悴而斃命。
“是啊……”聽聞劉晴的喃喃自語,梁丘舞亦是苦地歎了口氣,畢竟家門人丁不旺,向來是梁丘舞最大的心病之一,比那位抵不住的夫婿還要讓頭疼。
好不容易冒出一位當年僥幸未死的男丁梁丘皓吧,這家夥卻投了太平軍,最終落得個死他鄉的結局。
“陳大哥出生時,梁丘將軍尚未出生吧?”
“啊,我比梁丘皓小八歲,他的事,我都是聽祖父說的,在我未降生時,梁丘皓尚是冀京四鎮之一,東公府梁丘一門的公子大,頗先帝疼重,據祖父所言,先帝當年心中真正的國君人選,乃早已過世的前太子周懷王李勇,而輔佐其的副將人選,其中便有梁丘皓……榮銜,應該是太子傅吧!”
“咦?太子傅?”劉晴吃驚說道,“當時陳大哥才僅僅只有六七歲吧,如此年竟也能為傅候選?”
梁丘舞淡淡一笑,說道,“只要你以區區六歲之齡擊敗一兩位在朝為的大將,一樣可以……我梁丘家的子孫,可非尋常將領可比!——梁丘皓六歲便無師自通地覺醒了霧炎,七歲時便能練施展……”說到這裡,微微歎了口氣,畢竟比較才能,確實不如梁丘皓。
“原來陳大哥這麼了不起啊……當時一定有許多孩子喜歡他……”
“呵!”梁丘舞淡淡一笑,說道,“梁丘皓當年在冀京時,確實是芒萬丈,可惜,猶如曇花一現……”說到這裡,梁丘舞長歎一聲,畢竟梁丘家中耀眼的人確實不,但大多都是曇花一現,包括的父親梁丘敬。
忽然,梁丘舞微微皺了皺眉。
劉晴瞧見,疑問道,“怎麼了,梁丘將軍?”
梁丘舞微微搖了搖頭,坐在床榻便解下甲胄,只見那的上,竟布滿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淤青,甚至於,的肩膀上還有一道頗長的傷口。
“不愧是我梁丘家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捂著創的部位,梁丘舞長長吐了口氣,回想起自己與金鈴兒竭盡全力都無法在川谷留下梁丘皓,梁丘舞心中很是不甘心,但憾的是,已沒有再度與梁丘皓手的機會了。
“是陳大哥?”著梁丘舞上的傷勢,劉晴吃驚地捂住了。
“床榻上的包裹裡應該有金瘡藥……”梁丘舞指了指床榻,對劉晴說道。
劉晴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梁丘舞想讓替敷藥,點點頭,爬上床榻從包裹裡翻出金瘡藥,正要敷,卻聽小木屋的屋門外傳來篤篤篤的叩門聲。
“何人?”梁丘舞沉聲問道。
敲門聲停下了,不多時傳來謝安那略帶著幾分討好的聲音。
“舞兒,是為夫……可以進來麼?——聽金姐姐說,你在川谷傷地不輕,是故,為夫特地從金姐姐那裡要了一瓶活化瘀的膏藥,那個……”
“他有點心虛呢……”劉晴在旁提醒梁丘舞道,“方才你漠然離席,他應該是有點心虛吧?”
“……”瞥了一眼劉晴,梁丘舞平靜說道,“進來吧!——僅夫君一人,妾正在敷藥,不方便見外人!”
“好好好……”
屋門吱嘎一聲,謝安嬉皮笑臉地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瓶藥,待瞧見與梁丘舞同坐在榻邊的劉晴時,眼中出幾分詫異之。
忽然,謝安注意到了梁丘舞上的傷勢,連忙幾步走了過來,驚聲說道,“傷地這般重?”
見謝安一臉的關切之,梁丘舞眼眸中閃過陣陣暖意,可一想到秦可兒,心中倍氣惱,冷淡說道,“梁丘皓的本事你不清楚麼?”
“這個……”謝安訕訕一笑,討好般說道,“那……為夫來替你敷藥,可好?——聽金姐姐說,這可是親手調配的,絕不會留下一丁點的疤痕……”
梁丘舞聞言怦然心,別以為是一名將軍就不在乎自己的外貌,縱觀天下子,有幾個會喜歡自己的上留下無法消除的疤痕?看看金鈴兒就知道了,至今猶對臉上那兩道在十一二歲時造的刀痕心存芥,尤其是在與謝安婚後,更是明顯,每回與謝安一道出門,都要用撲將那兩道疤痕盡量掩蓋起來,免得旁人因為臉上的刀疤而笑話的夫婿。
不過話說回來,偌大冀京,還真沒幾個有膽量笑話金鈴兒的,誰家不知謝府三夫人曾經是一位何等兇悍的子?笑話鬼姬金鈴兒?真是活膩味了!
在旁瞧著謝安替梁丘舞用藥膏塗抹傷口,劉晴只看得面紅耳赤,心砰砰直跳,盡管也知道那兩人是夫妻。
而相比劉晴這位外人,梁丘舞這位當事人的態度反而要顯得平靜許多,一面著夫婿手指自己背部的,一面淡淡說道,“妾聽說,夫君打算將梁丘皓與太平軍二代主帥劉倩合葬?”
劉晴聞言心中一,目不轉睛地向謝安,想聽聽他究竟怎麼說,畢竟,謝安是陪梁丘皓直到最後一刻的人。
“唔……”謝安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畢竟較真起來,他確實沒有什麼立場去手梁丘家的家務事,哪怕他是梁丘公的孫婿,畢竟真說起來,他的夫人梁丘舞才是梁丘家的第十二代當家。
“這件事,為何不與妾事先通個氣?——梁丘皓雖為我梁丘家孽子,但死者為大,後事總歸還是得葬我梁丘家的祖墳……”梁丘舞平靜地著謝安。
“梁丘皓,為夫那位妻堂兄?他不是早已葬梁丘家的祖墳了麼?”謝安故作吃驚地著梁丘舞,慨說道,“據說他不幸夭折的時候,僅僅才七歲呢,真是可惜了……一員虎將!”
梁丘舞聞言微微皺了皺,哪會不知謝安這是在避重就輕,故意歪曲的話。
“夫君!”
抬手攔下了梁丘舞,謝安低聲繼續說道,“至於陳驀嘛,就讓他與他日思夜想的人一同安葬吧……”
“……”著謝安認真的眼神,梁丘舞微微有些容,畢竟就算與謝安做了四年多的夫妻,但是似這種認真的眼神,梁丘舞也很見到。
外人都以為謝府中格就屬梁丘舞最倔,但是只有眾才清楚,格最倔的,其實是們的夫婿謝安,別看這家夥平日裡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一旦出似眼下這等認真的神時,便再也沒有人能夠讓他改變主意。
在這點上,曾經不了解謝安格的梁丘舞,以及冀京南公府呂家那位兒媳蘇婉,就沒在謝安面前釘子。
“我會考慮的……”最終,梁丘舞還是退讓了,不,應該說,自從得知與葬在劉倩邊那是梁丘皓臨終的願後,便已放棄了要將梁丘皓葬祖墳的念頭。
“真的?”謝安聞言面欣喜,笑嘻嘻說道,“那為夫……”
“出去吧!”梁丘舞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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