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燈漸次打開，城市變得愈發璀璨。

侯衛東坐在小屋裡了一會煙，然後打開了電腦，上了QQ號，這是一個暫新的QQ號，上面只加了一個號碼，這是郭蘭的號碼。

頭像一直是灰，始終沒有變鮮活的。

最初是等待，後來變了擔心，“飛機是否失事”的擔憂一直折磨著他，撥通了手機號碼，仍然關機，隔了十來分鐘，再撥，還是關機。

俗話說，老房子失火更加猛烈，侯衛東這個年齡倒還算不上老房子，可是這一次與郭蘭的卻是迅速燃燒起來，比初時分還要強烈。

等到九點半，電話終於打通了。

郭蘭道：“飛機遇上了不規則氣流，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大圈。”

“你怕嗎？”

“有點，不過看著這麼多人，又不怕了。”

“但是，我怕。”

郭蘭沉默了三秒，道：“學校房間裡現在沒有寬帶，我明天問一問，安上寬帶以後才能用QQ和郵箱。”

侯衛東和郭蘭約定，兩人儘量用短信和電話等通訊工，而採用更加蔽的信息網絡，如今科技水平日新月異，信息通也更加方便更加不留痕跡。

聊了幾句，郭蘭道：“在飛機上一直在想一件事，我覺得沙州局面複雜，朱民生是市委書記，但是他的控制力不如周昌全，就拿近期兩件事來說，市政府選舉出現意外，市政府市長外逃，這兩件事的份量都很重，省委不可能沒有看法，最多就是而不發。”

略有些地笑道：“我在你面前談這些，是不是班門弄斧。”以前很談起場上的事，如今抱著和侯衛東一起下地獄的心思，反而放開了。

“你在組織部工作的時間長，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問題。”

“那我就發表一些淺見了，寧玥能從省委宣傳部文明辦出來任沙州市委副書記，即有能力強的原因，也肯定有背景，如今出任了市長，發展勢頭很是良好，而朱民生目前的狀況看似不錯，實際上有問題，此消彼長，我估計朱、寧兩人極很難和諧。”

侯衛東點了點頭，道：“你分析得不錯，寧玥的背景確實很深，你記得改委喬副主任嗎，他與寧玥關係很近。”

郭蘭“喔”了一聲，道：“這就是你到省委黨校的原因吧，不過按照辯證法，任何事都是有得有失，有利有弊，你能到培養省級後備幹部的市廳級班，也是一種機遇。”

“你認爲我面臨著這個況應該如何作。”侯衛東是真心想從另一角度來看一看自己的境。

“我作一個簡單分析，如果朱民生和寧玥關係很好，沙州政通人和，做出了一番績，這對每一位班子員都有好，當然對你也有好，但是並沒有特別的好，你要進步還得另尋路徑。”

“如果朱民生和寧玥關係不好，你有四種選擇，第一，與朱、寧兩人都搞好關係，按你的格，不太可能。”

“第二，與朱、寧兩人都保持距離，這種做法不容易到傷害，可是也沒有特別的好。”

“第三，你與朱民生保持良好關係，在沙州這是最保險的做法，弊端則是朱民生的地位隨時可能被搖。”

“第四，與寧玥保持良好關係，弊端則是在沙州容易被朱民生打，目前這種況，我認爲就是朱民生要割斷你與寧玥的盟友關係，而換上更容易控制的馬有財。”

侯衛東對郭蘭的判斷力還是欣賞的，道：“沙州就是這些事兒了，走到這一步，隨緣了。當前我就是一個策略，我就是我，我就是侯衛東，不管是寧玥還是朱民生，我都以事實說話，誰做得對我支持誰，爲什麼這樣做，我的問題只有跳出沙州才能解決，在沙州部是無法找到出路了。而且，到了我這個地步，也應該有自己的政治主張了，否則將於下乘。”

郭蘭道：“你是對的，我的眼界還是短了一些。”

結束電話之時，只覺得聽筒也打熱了，他還是第一次與郭蘭聊場之事，意外地發現郭蘭對場事還是有悟。

“做學問才真正配得上郭蘭的智慧和，一株深谷幽蘭，何必在場中廝混。”這是侯衛東的真實慨。

剛剛放下電話，小佳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道：“剛纔給誰打電話，這麼長的時間。”

儘管隔著數十公里，侯衛東還是能覺到小佳的氣息，道：“我在談工作，有些事。”

小佳正陪著小囝囝睡覺，道：“我在媽那邊，剛好陪著囝囝洗澡睡覺，還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對了，這個星期回來嗎？”侯衛東想起了小囝囝，心尖也有些發，道：“只要有時間，我就回來。”

Wшw ttКan CΟ

當夜，夢不，早上起來，幾乎全部忘記，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來，只知道有許多人進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侯衛東換了特意準備的運和靴子，一大早就起了牀，沿著林蔭道直奔郊區，他跑一陣，走一陣，清晨空氣帶著睛清冷的溼氣，讓人覺都舒服。

額頭上微微出汗之時，他已經來到了郊區，沿著小河道走了一段，遠遠地看見了祝老爺子的小院子。

進了院子，一陣狗吠，猥瑣的土黃狗從院子裡衝了出來，趴低了，出鋒利的牙齒，從嚨裡發出威脅的聲音。

侯衛東在農村走鄉戶的時候，土黃狗的爸爸媽媽都還沒有出生，他微微一彎腰，作一個下蹲的姿勢，土黃狗便飛一般朝屋裡跑去，到了門口，又回過頭來呲牙。

祝老爺子正在喝稀飯，聽到狗得如此之急，端著稀飯碗走到門口，看見一運裝的侯衛東，頗有些驚奇，道：“衛東，你怎麼在這裡，還穿著運服。”

“我在省黨校培訓，早上起來，聞到了老爺子家的稀飯香，這就跑過來喝稀飯。”侯衛東進了院子，土黃狗在他邊轉了一會，出鼻子使勁嗅了嗅，這才心滿意足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祝老太也跟著出來，素來對侯衛東有好，見到了侯衛東主跑過來吃早飯，歡喜得很，道：“是小侯啊，鍋裡有稀飯，你自已去盛，小侯值得表揚，沒有把我們當外人。”

拿了饅頭，盛了一大碗稀飯，侯衛東痛快地喝了一口，真心實意地讚道：“還是老爺子家裡的稀飯好喝，每次喝醉了酒，早上起來就想起老爺子的稀飯。”

老爺子問道：“你到省黨校參加什麼班？”

“市局級班。”

“呵，這個班很好，據我的經驗，上了這個班提拔的多。”

侯衛東在祝老爺子面前完全是小輩，心也放鬆，道：“現在沙州國企改制進了關鍵期，我在分管工業，這個時候將我送到市局級班，讓我難。”

祝老爺子擡起手，出三手指，道：“我給你講兩個經驗，一是行政工作永遠做不完，所以，你不要抱著畢其功於一役的想法，和平年代不要當英雄，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善戰者無名；三是隨遇而安，地球離開了隨都一樣轉，你到省黨校學習，沙州工作照樣能推。”

侯衛東到底還是放不開，道：“沙州國有企業改制，我最悉況，突然就讓我離開工作崗位，心裡失落。”

“有些道理是講不通的，只能是驗才能明白，這兩個經驗都是我對歷史的總結，送給你，你慢慢會。”

侯衛東道：“我記得老爺子馬上要過生日，人生七十苦來稀，我得過來慶賀。”

祝老爺子笑道：“難得你還能記著我的生日，我看祝焱都不一定記得了，我不準備辦酒，到時把幾位走的老部下請過來，在家裡吃一頓便飯。”

正說著，土黃狗如吃了春藥，大幾聲，便衝出了房門，不一會，土黃狗又屁顛屁顛地走了回來，在它的後面，是揹著畫夾的祝梅。

初次見到祝梅，還是纖細乾癟的小孩子，大十八變，經過了學院的薰陶，又國治好了病，此時揹著畫板，行走在略有薄霧的郊區，很有些詩畫意。

從國回來後，侯衛東與祝梅的接就了，以前經常能收到祝梅的短信的郵件，現在基本上沒有了。他當上副市長以後，就陷了無窮的麻煩事中，本顧不上與祝梅聯繫，此時見到了祝梅，纔想起了這一點。

見侯衛東座在堂屋喝稀飯，讓祝梅吃了一驚，淡淡地笑了笑，道：“早。”

侯衛東道：“你去寫生了嗎？”

“嗯。”祝梅點了點頭，坐在了桌邊，端起稀飯，也跟著喝起來，安靜地聽著侯衛東與爺爺聊天。

跟著李晶在國住了很久，在心裡面對李晶很親，知道小丑就是李晶與侯衛東的兒子，對李晶和小丑醜充滿了同，這是因爲的母親放棄了，雖然從來不提此事，可是影卻永遠存在於心。

侯衛東與小丑醜的關係，讓聯想到了親生母親與自己的關係，因此，看到了侯衛東，心裡的就異常複雜，也就無法面對了。

連喝了兩碗稀飯，侯衛東這才告辭而去。

祝老爺子雖然已經退休了，可是他的部下有老蔣、老丁、老鄭等好幾位都在手掌大權，而且，祝焱在市委書記的層次很有威信，呼聲亦高，他現在是放長線釣大魚，要充分利用這些關係，而關係就如親威，要經常走才能親。

這也是侯衛東對郭蘭所說“在沙州部是無法找到出路了”真實意義。

離開了祝老爺子家，侯衛東沿著田坎一路往回走，想起了祝老爺一家人的熱，暗道：“我現在是真的變了，世故而有心計，慚愧啊。”

他在心裡叮囑自己：“人練達亦文章，我可以世故，但是絕對不能利慾熏天，可以有心計，但是絕對不能傷害無辜，這兩條，應該作爲我的底線。”

祝梅在樓上，看著侯衛東遠去的背影，飛快地在畫板上畫了幾筆：“這是一個寂寞的背影，行走在生機的農田裡。”

“侯衛東當了，又有那些關係，爲什麼我看著他的背影卻是如此蒼桑，難道覺欺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