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好眼力。”拓拔峰道：“敦煌綢有三大奇效，其一便是載人飛行。速度之快，不比楚兄的羽道慢多。所以我總是跟得上楚兄的。”

我忍不住大笑，拓拔峰擺明了要一路死纏楚度。這傢伙太狡猾了。如果楚度和其他名門掌教決戰時，有這麼一個絕頂高手一直在旁邊窺測。怎麼能安心發揮實力？

楚度神微變：“拓拔兄一再挑釁，當楚某殺不得你麼？”

拓拔峰故作吃驚：“殺我？我好心給楚兄當嚮導，你卻要殺我？赫赫一代魔主，懷如此狹窄嗎？哦，我明白了，你怕了我！”目霎時猶如雷電轟，竟然讓人生出天空打了個響雷的錯覺，直楚度：“你怕在決戰時，我會下殺手！哈哈哈哈，你要是怕了，老子現在拍拍屁就走。”

楚度眉微挑，從容迎上拓拔峰的目：“你走或留，全憑自心，何必依賴於我？”

雙方目再次擊，似迸濺出電石火。

我驀地一震，想起老太婆師父曾經說過，真正的高手對決，天時、地利、心理、狀態都可以化作取勝的本錢。拓拔峰剛纔地話，就是對楚度展開心理攻勢，若是楚度不讓他跟在邊，等於承認自己的怯意，從而留下心理影。將來兩人對戰，楚度已先輸了一分。楚度若是讓他跟在邊，等於骨鯁在，一樣影響心境。

無論楚度答應與否，都會陷被，甚至生出被拓拔峰擺佈的無力。但楚老妖就是楚老妖，並不直接回答，而是避實就虛，指出拓拔峰地所作所爲，只能取決於楚度的想法，反將了對方一軍。

其中你來我去地心理鬥爭，微妙不下於任何法。兩人來年一月的決戰，其實此時此刻，已經開始了。

雙方錯開目，誰也沒有再說話。楚度走出桑林，拓拔峰收起敦煌綢，昂首闊步，如影隨形。

桑林外，水聲潺潺，碧蔭翠幕，一派秀麗清幽地田園風。放眼去，數不清的湖河、溪澗、池塘、水井，像千萬顆明晃晃的星星，嵌在一無際，翻疊著深淺不一綠浪的大地上。

一路走去，小橋流水長亭，園林荷塘田莊，秀藤幽樹麗花。偶爾有鳥聲劃過夜空，像明的夜，簌簌滴落下來。

時不時，有黑影出沒。遠遠地跟著我們。楚度道：“清虛天的人類喜歡半夜出來活麼？”

拓拔峰瀟灑地聳聳肩：“最近北境治安不太好，所以清虛天地各個門派自發組織隊，巡視各天壑，以免被不懷好意的歹徒混了進來。還有地人聽說魔主大駕臨，特意趕來一瞻風采，又怕冒犯楚兄，所以只是遠觀。要不，你給他們籤個名？”

楚度輕笑一聲，拐上一條白石小徑，徑旁有一座六角涼亭。亭子素樸端雅。頂覆灰瓦。柱子不著一，出青灰的石頭。燕尾般翹起地檐角上，掛著一串綠鏽斑斑的銅鈴，被夜風一吹，叮噹鳴響。

“咦？”楚度停下腳步，深深地凝視石亭，臉上出奇特的表。靜立許久。楚度翩然亭，足尖點著鈴聲的起伏，反倒像是被這婉轉的鈴聲吸進亭子裡去的。

拓拔峰擊掌讚道：“楚兄舉手擡足，無不與自然景合拍，宛如天。”踏步亭，卻是踩在鈴聲的間隙中。步伐重如千鈞，生生將鈴聲踩得支離破碎。

楚度放開了我。愜意地靠在勾欄上，任由月如雪，灑滿襟。斜斜地瞥了我一眼，問道：“你可知我爲何會選這座石亭休憩？”

“因爲你無聊唄。”我了個大懶腰，四下裡看看，道：“這座石亭很不錯嘛，氣勢古樸，不帶一斧鑿匠氣，又顯出秀雅。亭頂、亭柱、勾欄線條流暢。渾然一，不像分開製造，倒像是一氣呵地。”說來也怪，自從這次飛昇結束，邁天人應的境界後，許多尋常的事在我眼裡，多出了一番味道。

拓拔峰驚訝地看著我：“小兄弟妖力平平，怎也到了天人合一，於平淡中見真章地境界？了不起！不過這座石亭最彩的一筆，你還沒有講出來。”目有意無意。和楚度相，兩人齊齊一笑。

我頓起好勝心。面前的這兩個人都是當世天驕，法力絕倫，但我林飛也不是什麼魚腩。當下繞著亭子，左瞧右瞧，裡看外看。

“叮噹

吹銅鈴，悠揚清脆。我下意識地仰起頭，一串銅鈴暗生輝，彷彿是從檐角流垂下來的一縷月。

“我明白啦！”我欣然道：“亭有六角，但只有這一個角懸掛銅鈴，原本失衡。偏偏看上去，沒有一點突兀，反顯得六角錯落有致，達到另一種玄妙的平衡。妙啊，畫龍點睛，這一串銅鈴掛得妙！”

拓拔峰哈哈大笑，一拍勾欄：“小兄弟是要得！不消百年，北境必將多出一個絕世高手！”

“請問拓拔兄，此亭爲何人制造？”楚度忽然問。

“正是多年前失蹤的清虛天第一高手――晏採子親手建制。”拓拔峰肅然道。

“原來是他。”楚度長嘆一聲：“果然絕代高手。石亭六角均勻分佈，再添一，本該破壞平衡。然而此鈴其中，妙到毫巔，韻味無窮。猶如月影映湖，鏡中生花，虛實相間，使整座石亭都活了起來。”

拓拔峰點點頭：“楚兄說得一點沒錯。當年晏採子打造此亭，便是將他對道的悟融其中。其實，他建造此亭，還有一個用意。”

“原聞其詳。”

“昔日，曾有不人、妖遠道而來清虛天，挑戰晏採子。他煩不勝煩，便以此亭考量對手。要是瞧出石亭奧妙地，自然會比較彼此法力高下，生出退意。要是瞧不出的，當然沒資格見他一面了。要是瞧出奧妙又敢上門挑戰地，必爲高手，晏採子纔會與之一戰。”

楚度目灼灼：“可惜楚某來得太晚了。”

拓拔峰嘿然道：“楚兄你妖力通玄，融會百家，或許稱得上是當今北境的第一高手。但若晏採子還在，你未必是他的對手。”言辭又巧布心理攻勢，暗示晏採子不在，楚度即使擊敗清虛天十大名門，也算不上真正的第一高手。

楚度長笑：“楚某不看過去，只將來。”巧妙回擊拓拔峰，表明晏採子早已輝煌不再。

從楚度問我石亭地奧妙，拓拔峰借我之口答出開始，雙方又開始了一看不見刀劍影的暗戰。

拓拔峰轉換話題：“此亭建造多時，無人命名。不如我們三人爲它各取一名，然後選出最佳地一個名字，刻在亭柱上。也算紀念大家今晚相會，留一段佳話。”

我拍手好，想了想，道：“就向鈴亭吧。”

“呵呵，小兄弟取的名字頗爲雅緻，只是缺了一點大氣。”拓拔峰沉一會，正待開口，楚度已探出一指，遙點亭柱，凌空虛劃。石屑飛濺下，“三人亭”幾個古拙大字深深刻青石。

楚度此舉搶佔先手，造既定事實。連一較量的機會都不給拓拔峰。而“三人亭”這個名字看似普通，卻切合此此景，又暗斂睨睥鋒芒。恰似畫畫留白，給人以無限想象，我推敲許久，也找不出比它更合適的名稱。

最神妙的是，這三個字寫得素樸厚拙，餘韻無窮，氣勢滲亭柱，與整座石亭渾然無間，簡直和那串銅鈴是異曲同工。

拓拔峰目不轉睛地盯著“三人亭”，許久，輕輕嘆息：“楚兄驚才絕羨，霸氣蓋世，拓拔佩服不已。可惜你我只能有一人活下去。楚兄，何必讓魔剎天與清虛天流河，生靈塗炭？大家和平相，互相切磋法，快快活活地共探大道，豈不是好？”

楚度默然半晌，道：“拓拔兄豪放不羈，自創破壞六字真訣，被譽爲北境有史以來的第一剛猛法，楚某也向往得。只是人各有志，楚某心中的道，並非常道。”

拓拔峰沉思片刻，哈哈一笑：“好，我也不婆婆媽媽地當說客了。大家到時生死一戰便是。說了半天，肚子啦，一起吃一頓吧，老子請客。”拍拍屁，席地而坐，作灑之極。

我一愣：“哪有吃的？”

拓拔峰神地眨眨眼，拿出敦煌綢，鋪在地上。一拍綢布，喊道：“拿吃的來！”

敦煌綢芒四，圖紋流爍，一些手捧佳餚瓜果地人了起來，一盤盤五六的佳餚瓊漿從綢布裡紛紛跳出，熱氣騰騰，噴香人，轉眼鋪滿了一地。

“夠了。”拓拔峰一拍敦煌綢，綢布上的人嘎然而止，如同被施了定，也不再跳出食了。

我看傻了眼，面前一盤金黃的烤豬上，還滋滋冒油，簡直是剛剛出爐的。螭道：“敦煌綢是靈寶天的極品寶貝了，據說取自空城。它除了載人飛行、變出食兩大奇效外，還能驅使綢上人，攻擊對手。當然了，我也是靈寶天的極品寶貝啊。”

日他，你是個極品寶貨還差不多。我迫不及待地探出雙手，抓起烤豬，狼吞虎嚥。雖說現在我法有，不太會肚子，但還是饞的。

拓拔峰的吃相比我還難看，左手一隻醬龍，右手一隻五香麒麟翅，左右開弓，唾沫飛濺，嘖嘖大嚼聲不絕於耳。

楚度瞠目結舌，許久才道：“以你們地修爲，還需要如此麼？”

“吃是一種。”我和拓拔峰異口同聲地回道，四隻手抓向佳餚，對視一眼，哈哈大笑，齊聲道：“日他（他娘地），知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