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去,石勇神如常,似乎並沒有察覺出我們的戒備。縱然他起了疑心,也不會擺在臉上。大家虛與委蛇,維持表面和氣。
眼下還沒到翻臉的地步。一來路上險不斷,無暇它顧。二來石勇可怖,我也想不出幹掉他的法子。三來我和無痕也不能完全信任。我知道無痕天脈的,難保他不想殺人滅口。同樣,我也沒必要和無痕生死與共,畢竟只要空空玄甦醒,我便可讓它進小火爐,從容離開空城。
“地勢在一點點降低,我們快到空城的核心了。”無痕化作一蓬沙塵,從百來頭狼臉怪的堵截中衝出。他沙化的軀猶如風揚水流,輕巧飄忽,符紋所化的生靈幾乎傷不到他。
“這些怪好像越來越弱了。”眼看無痕闖了過去,我才掠起跟上,拳打腳踢,從狼臉怪中殺出一條路。
每次進一條新的羊腸小道,總是無痕先行探路,引出符紋所化的各種生靈怪。我則留在原地,以免兩人同時陷困境,被石勇有機可乘。
無痕俯下,仔細觀察了一會,指著地面道:“你看,上面的圖紋大多風化磨損,裂橫生,所以顯化出來的怪威力大不如前。”
我全力一腳,踹向地面,連一點碎屑都沒有濺起來。“這不是外力能夠磨損的。”我搖搖頭。
“既然不是外力,就該是力所致。”無痕臉上出深思之。
石勇笑道:“路越破越好,兩位也就不必擔心那些怪逞兇了。”
接下來的路程果然愈發輕鬆,羊腸小道破損加劇,到後來,地面坑坑窪窪,遍佈斷裂,符紋殘損缺,破不形,再也蹦不出什麼惡怪兇了。
“這座空城像是在慢慢衰敗啊。”無痕眼中出奇怪的神,前方的條條小路暢通無阻,盤旋著向深繞去。四周的店鋪已經不見了,濃霧像一堵堵牆遮住了視線。
我跳過地上一條深裂的壕,道:“店鋪裡的生靈同樣如此,個個呆板木訥,死氣沉沉,似乎生機都被乾了一樣。”
石勇聲道:“正因爲空城步腐朽,才需要吸取我們的魂魄,得以茍延殘”
我暗暗稱奇:“這座空城應該是一種生出了靈智的奇異生命?果真如此的話,它要對付我們輕而易舉。”
“那倒未必。”無痕道,“越是這樣的龐然大,意識靈智也越朦朧,只有一些本能的念頭罷了,遠不如你想象中那麼察秋毫,威力無限。”
他笑了笑,道:“否則北境直接抹殺了楚度,豈不乾脆?天地有天地的法則,就像空城有空城的規矩,它們自己也要其束縛。如果沒有違背法則規矩,它們最多隻能憑藉本能念頭,製造出一些障礙,無法對我們直接手。”
我心中一:“如果違反了法則規矩呢?”
無痕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違反了北境法則,或許會被北境用天地之力直接抹去,或許北境會分出一本能念頭,顯化外相,將其抹除。昔日丹鼎流全派失蹤,據說就是因爲煉製出了違背北境法則的逆生丸。我們壞了空城的規矩,所以符紋顯化外相,生出怪襲擊。按理說,我們將永久困在此地,被迫等死。”
他瞇起眼,沉思許久,道:“除非我們能夠還清欠債。”
我困地道:“空城先是通過那些奇珍異寶,使我們欠債,又將我們困住,使我們不得不償還。它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無痕道:“殺幾個同伴是還不了債的。空城的本意,應該不是讓我們自相殘殺。”
我失笑道:“這倒像是一些凡人惡霸常玩的伎倆。看上了誰家的兒、良田,就設個套,騙得對方傾家產,不得不拿人、田地頂債。”
“你怕是說中了它的意圖”無痕悚然容,“它要我們用另一種方式償還”
我腦中靈一現:“你說空城正在衰敗,莫非它要我們出手相助?若是挽救了這座空城,天大的債務也能抵還了吧?”
“林飛你果然心思靈巧,一針見。”無痕眼神驟然一亮,喝道,“空城要我們救它,這正是此行兇險中的一線生機”
聽到我們的話,石勇低下頭去,放慢腳步,似在掩飾劇烈變化的表。他忽而擡頭,乾笑數聲:“兩位說得也太荒唐了。不過是一座簡簡單單的尋寶空城,哪來這麼多拐彎抹角的門道?空城若真需要我們出力,何必分化出許多符紋怪,險些害了你們的命?”
無痕道:“空城的規矩,即便是它自己也無法違背。如果我們死在怪手上,只能證明我們無能,這點本事自然也救不了它。”
石勇哼道:“這座空城既然如此神奇,我們這點三腳貓的本事又如何救得了它?”
我和無痕對視一眼,緩緩地道:“那就要看它爲什麼會衰敗了。”
半個多時辰後,前方的小道終於走到了盡頭,一個龐大幽深的霧出現在視野中。
霧靜止不,卻讓我生出天旋地轉般的奇異錯覺,彷彿那是一個翻涌的漩渦。
無痕忽然收住腳步,蹲下,從地面的裂口中揀起一角碎布。我目掃過四周的碎石斷磚,以及幾塌陷的凹坑,沉聲道:“有人在這裡戰過。”
無痕將碎布遞給我,這角碎布不過拇指大小,潔,手清涼,銀白的線散發出和的星芒。“這是星谷掌教莊夢的星羅袍。”無痕頗有些意外地道,“他可能在此遇上了另一枚鑰匙的擁有者,雙方展開激戰,莊夢似乎落了下風。”
我著深不見底的霧,揣測道:“莊夢不敵對方,逃霧,另一人也追了進去。”沒想到,這一次空城探寶居然遇上這麼多人。以莊夢玄師之能,也被殺得大逃,可見另一人的厲害。
無痕斷然道:“只要深霧,便知分曉。”
“石兄意下如何?”我不聲地著石勇,和毫無退路的無痕不同,我完全沒必要涉險。只是空空玄一直閉眼昏迷,毫無醒轉的跡象,我也不知要在空城等多久。
不過若是追上莊夢,將其斬殺,也算剪除了公子櫻的手腳。
石勇面無表地指了指四周:“到了此,還有你我拒絕的餘地嗎?”
周圍的濃霧突然像燒滾的水一樣沸騰起來,飄散出腐爛刺鼻的氣味。濃霧不斷向中間涌,與霧連迷迷濛濛的一片。驀地,手心上的鑰匙烙印迸出眩目的束,霧像一張突然張開的大,將我們一口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