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的初步結果就是揚州知府回去湊錢，而林起龍則慨然表示，他會留在明軍營地中做人質。林起龍當著被俘的衛軍軍的面大聲對穆譚保證，明軍一定可以拿到贖的銀子，請他們無論如何不要破壞順治的，如果到時候清方出爾反爾，那明軍還可以殺了林起龍泄憤。

揚州知府走後，明軍就把林起龍和衛軍軍關在了一起。雖然以前沒有見過林起龍，不過衛軍中有人聽說現任漕運總督正當年富力強，但眼前的林起龍卻鬍子雪白，摘下了帽子一看，腦後的小辮也是白花花的。

“唉，聽說皇上殯天，我頭髮鬍子一下就白了。”林起龍對獄友們解釋道，接著又保證：“放心，我已經下令把鹽商都宰了，若還是湊不夠銀子，我就是變賣家產也要湊夠數。”

儘管之前對河道兵沒有及時勤王非常不滿，但現在衛軍軍們也不能不爲林起龍的忠義所，索額圖忍不住嘆息道：“就是可惜了林大人的閨了。”

“只要能保得先皇龍無恙，區區一個兒算得了什麼？”林起龍凜然地答道。他說等將來王師討伐賊寇，爲皇帝報仇後，他自然會讓兒自殺全節。

反倒是衛軍紛紛表示不妥，這種捨飼虎的巾幗英雄，剃度出家便是了，揚州知府不是還有兩個侄麼，正好和林起龍的兒一起去做尼姑，還可以有個照應。當然，若是林小姐一定要以死明志，那朝廷斷然也不會忘記了給的旌表。

相比蔣國柱和張朝，林起龍的境無疑更危險，因爲他的實力最有限，如果滿清想追究責任的話，拿下林起龍無疑比拿下蔣國柱、樑化要安全得多，即使他並沒有負責高郵安全的責任。林起龍自己不願意死，其他督於一損俱損的理由也不能見死不救，因此督們就和鄧名達協議，擊斃順治後，鄧名給蔣國柱和樑化送去勒令自裁的命令，但贖回的大功肯定要給林起龍。在完這些易的時候，江南督還會員全部的力量進行宣傳，讓天下人都知道林起龍忍辱負重的功勞。本來就會因爲皇帝暴斃而陷被的清廷，自然就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給林起龍這樣的“忠臣”治罪，更何況他還屬於責任很輕的一個。

衛軍很快就發現穆譚確實稱得上是鄧名的心腹將領，在收取了林起龍的“兒”和揚州知府的“侄”後，穆譚很快就勸得鄧明“回心轉意”，再次對林起龍和衛軍宣佈，他還是要遵守諾言還順治的，不過鄧名需要揚州出“能夠裝滿一艘戰艦所有船艙”的金子。

繼續向長江方向撤退的明軍帶著林起龍和衛軍一同行，林起龍抓住機會拼命鼓衛軍有力出力，保護順治的——鄧名本來就沒想殺這些俘虜，而是希釋放他們進一步瓦解敵軍的鬥志；而江南督則在鄧名發起進攻前就下定決心要保下這些衛軍俘虜，因爲他們大多是王公大臣的子弟。林起龍見到穆譚的時候，後者就把一份俘虜人員的名單給了對方，看到俘虜中有這麼多重要人的晚輩後，漕運總督也是心花怒放。

順治皇帝離京前委任索尼和鰲拜輔政，還讓蘇克薩哈和遏必隆統帥後續的旅。在皇帝暴斃的況下，這四個人幾乎肯定會爲皇太后的助手，而被俘的衛軍中除了索尼的三兒子，鰲拜的一個侄子，還有遏必隆的婿，其他上三旗重臣的子侄更是數不勝數。雖然戰死的上三旗子弟也很多，但越是如此，那些重臣更會珍惜倖存者——按理說，皇帝戰死護衛都要問罪，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估計皇太后也沒有一口氣把幾百個重臣子弟都殺的勇氣。

林起龍想法設法地讓索額圖他們協助自己的工作，也是爲了幫助朝廷找一些從寬置他們的藉口，一旦衛軍俘虜都得到赦免，那就更不好問罪江南督了。

林起龍親進明軍爲質，揚州知府忙著抄運河兩岸富縣的鹽商的家，再也沒有人去給蘇克薩哈和遏必隆送軍糧、馬料了。明軍全師返回長江邊上，與水營會合後，後續的一萬五千清軍居然連高郵還沒有到。而且此時高郵、淮安都了一團，揚州知府打著籌集贖金的名義讓這些地方的府統一行，河道兵也接到了漕運總督臨走前的手令，讓他們全力配合工作。爲了迅速籌集款項，甚至定下了規矩，凡是參與抄家的兵和府的胥吏，可以名正言順拿走兩做賞銀。

頓時這一帶就是飛狗跳，如狼似虎的兵，爭先恐後出逃的富商，一番大鬧下來，皇帝戰死的消息就和長了翅膀一樣地傳播開。不要說地方上的吏、縉紳，就是蘇克薩哈和遏必隆也是驚疑不定，麾下兵馬一日三驚。在這種大中別說去追擊鄧明，就是如何控制部隊，籌集糧草都了問題。

明軍帶著皇帝撤退到長江邊的這一路上，據說揚州方面就不斷送來贖金，但距離鄧名要求的數目依然遠遠不夠。每次鄧名大發雷霆，聲言要把順治的和林起龍一起剁醬時，穆譚就會幫著衛軍俘虜說話，勸說鄧名加收利息、放寬時限。

很快，與鄧名談判的集團中又加上了蔣國柱的使者。聽說皇帝殉國後，南京方面也表示願意幫助償付一部分贖金。據鄧名與江南督的事先協議，林起龍肯定要獨佔冒死贖回皇帝的大功，但順治的銷賬功勞則要大家共，所以不但蔣國柱的南京要“分擔”一部分贖金，甚至江西南昌也要“承擔”些許。

現在皇帝戰死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江南，除此以外，江南場和縉紳都聽說蔣國柱收到了勒令他自殺的僞旨，當時江寧巡就有些懷疑，經嚴厲詢問後發現了破綻，擒殺了假傳聖旨的鄧名細作。而一直與鄧名誓死周旋的周培公也收到了同樣的僞旨，這一份同樣也被察覺出破綻，周培公在悲痛之餘立刻派使者趕往鄧名軍營，指天發誓，只要鄧名遵守諾言收下贖金、還先皇，那三萬湘軍就絕不會阻攔他們離開。

僞旨行最接近功的大概是給樑化的那一份，他因爲和周培公一起攔截鄧名，所以鄧名爲了製造混也給他送去了一份。樑化接到聖旨後就仰天痛哭，高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當場就要拔劍自刎，幸虧被親兵拼死抱住。當時樑軍中也有人對聖旨的真僞產生了懷疑，勸樑化說：皇上把江南兵馬大權給將軍，信任有加，豈會突然來一封沒頭沒腦的聖旨取將軍的命？一定要樑化回信再作詢問。

但樑化卻不肯聽，反倒一心尋死，被忠心耿耿的部下們拖進帳篷裡監視了起來，替他上奏確認聖意。期間樑化在營帳裡還尋死覓活，大嚷部下休要壞了他的“忠臣名節”。若不是順治的死訊飛速傳開，說不定樑化還真就不明不白地自殺了。

在不人都嘆樑化的忠誠似乎還在蔣國柱和周培公之上時，江寧巡對此事卻是暴跳如雷，尋死不的江南提督趕回南京後，江寧巡立刻將其召了總督衙門，厲聲呵斥道：“不是說好了，我們三個都要識破僞旨麼？你怎麼敢演這麼一戲？是要售本和周大人邀名嗎？”

“巡大人息怒，息怒。”樑化連忙辯解道：“末將並非事先就有此意，確實是事後尋思，覺得還是有些不妥，若是三個人都一般無二地識破這是僞旨，那鄧提督用這計未免也太蠢了；朝廷會認爲鄧提督很蠢嗎？顯然不會。爲什麼鄧提督會突然發傻呢？那肯定是爲了掩護我們。所以末將以爲，還是要讓鄧提督這個計謀有功的可能，而且很接近功，這樣才說得過去啊。”

“哼。”蔣國柱琢磨了一下，樑化說的確實有理，當時和鄧名商議善後工作時，大家對於他是否能擊斃順治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如何不引人注意地給明軍運送糧草也很花費心思，所以有些事確實沒有斟酌得太仔細。不過儘管如此，江寧巡仍是餘怒未消：“既然如此，那你爲何不速速報稱不妥，還是存了賣本得名的心思吧？你的節何在？！”

樑化跪倒在地，起了撞天屈：“巡大人明見，末將一個鄙無文的武夫，哪裡有這樣的玲瓏心思？確實是那一道旨意進了軍營時末將才突然到有些不對，匆忙佈置一番，還差點演砸了。”

“嗯，起來吧。”蔣國柱在大堂裡轉了兩圈，對首席大將說道：“周大人昨天來信說，聽說林起龍給鄧提督送去了個兒，此事大大地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樑化大大咧咧地說道：“這肯定是假的嘛，他就是想演戲給那些前侍衛看。”

“本一開始也這麼看，但周大人在信裡問本，萬一是真的該怎麼辦？”

“真的……”樑化略一思考，頓時就怒形於：“難道林起龍是把真兒給鄧提督送去了？這廝，好生詐！他是想趁機和鄧提督套啊，還不怕朝廷追究……”

“尚且不知真假，立刻去查！到底是他的真閨，還是從揚州買的瘦馬。”

樑化在揚州還有些部下，他領命匆匆而去。

蔣國柱自己尋思著：“急迫之間沒有合適的兒，不過待字閨中的外甥倒是有兩個，林起龍能爲了皇上的送兒虎口，我也是忠臣，難道就不能送外甥嗎？”

“巡大人的家人都在家鄉，林總督如果送去的是真兒，那肯定是早有預謀，巡大人是未必來得及了。但我不一樣啊，老婆閨都在邊。”樑化離開總督衙門的時候也在心裡盤算著：“藉口送給穆將軍，然後被鄧提督看上拿去了，這完全說得過去啊……爲了皇上能夠安然返回，我的家人點委屈算得了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