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細濛濛的雨在灰的天空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整個延山灰濛濛的,彷彿一片死寂,但突然的,就好像有人很大力的敲打了這片死寂,大街小巷慢慢活潑了起來,自行車,一輛,兩輛……最後彙集車流涌上街道,“叮鈴鈴”的車鈴聲此起彼伏,整個延山縣城彷彿一瞬間變了人的海洋。
“喂,王叔,聽說咱們有個新任命的縣委副書記才二十多歲,他管的來縣裡的事兒嗎?”
“老杜,你在縣委上班,見過咱們的青年領導吧?”
彙集的車流,上班工人三三兩兩的騎在一起談論著天氣家常,當然,現在最熱門的話題就是剛剛走馬上任的新任縣委副書記,疑慮,不解,當然,更多的是新鮮,羨慕。
唐逸在參加了中央黨校的中青班一個月的培訓後正式走馬上任,新任的縣委陶書記找他談了話,分配給他的任務是黨羣和經濟建設,看著陶書記厚厚鏡片後那瞇一條線的濁眼,那不可琢磨的意味兒,唐逸敏銳的意識到陶書記和蕭日是完全不同的格,這是個真正的場老油條,聽說是市委林書記的嫡系,從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任上下來的。
唐逸現在是延山三把手,當時的制縣黨委份量要過政府許多,縣委常委除了縣長和常務副縣長外,其它業務副縣長基本排不上字號,除非特別有分量的副縣長才能進常委名單。所以唐逸這個主管黨羣和經濟的第一副書記在縣常委名單排第三位。
黨羣工作是縣委最重要的工作,組織部,宣傳部,紀檢委等黨羣機構都於唐逸領導下,當然,這也就是個統籌管理,各部門的事有各部部長領導,又有些部門有分管副書記,總之當時的機構臃腫,分工重疊和多頭管理的現象很嚴重,所以幾個副書記的分量可不是看排名先後那麼簡單,還要看人脈和各自的本事。
唐逸聽到自己的工作安排就有些頭疼,別的還好說,但黨羣管理裡最重要一條就是握有了人事權,要負責組織部的工作,唐逸知道自己目前的境,在延山沒有一點兒底,更年紀輕輕難以服衆,卻突然握起黨委人事大權,兩眼一抹黑,這屆縣委班子有大半都是新人,數幾個上屆班子留任的自己也沒有太多接。對縣委班子還沒有什麼瞭解的況下,自己抓著人事權只會吃虧,只怕沒幾天就會被其它書記和組織部那些大大小小的狐貍架空,
唐逸沉了一下,用誠懇的語氣道:“陶書記,分擔黨羣工作對我來說,擔子太重了,我怕我挑不起來啊。”
陶書記心裡就是一愣,他對唐逸的覺很複雜,好奇中又有敬畏,在他上任之初,已經把縣常委的底都打聽明白,唯有這個唐逸,想盡辦法也不清他的底細,市委林書記也不準唐逸的脈,送給陶書記的話是“敬而遠之”。陶書記猜到唐逸有些來頭,但對未知事,這些老油子從來不會輕易去,就算唐逸後面有大靠山吧,陶書記知道自己也沾不得那混水,自己還不夠資格趟那種混水。
但要陶書記唐逸鉗制,他卻是萬萬不肯,熬了一輩子,終於顯赫地方,做起了一方縣太爺,他又怎麼會輕易屈服在一個頭小子之下,而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什麼因由把這個燙手山芋送走,那才能舒舒服服坐自己的這把椅子。
聽到唐逸說不願意負擔黨羣工作,雖然看上去表誠懇的,陶書記又哪裡會相信?這種故作矜持的把戲他演起來可比唐逸彩。
陶書記出親和的微笑:“唐書記,你雖然年紀是小點兒,但組織既然提拔了你,自然是認可你的能力,你就不要過份謙虛啦。將來的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有我們這些老同志爲你保駕護航,你不要有顧慮嘛。”
唐逸很厭惡場上這種虛僞,但還是不得不耐著子演下去,誠懇的說:“那就謝謝陶書記了,這樣,以後的黨羣工作我會重點向您彙報,有了您的指示我再執行,如果陶書記真護我,以後就請你多批評,多指點。”與其被那些油子架空,不如先將權力到陶書記手裡,等自己真正有了能量,再想辦法拿回來。
陶書記大奇,心裡卻是不信唐逸會真得將黨羣的事兒全自己拍板,上敷衍道:“,你覺得怎麼有利於開展工作就怎麼做。”
唐逸又和陶書記談了一會兒工作的問題才告辭離去,陶書記下意識站起來想送他,等屁離開椅子才反應過來,也就沒邁腳步,只笑著說慢走,又作出找文件的樣子掩飾,等唐逸出了門,陶書記皺皺眉,想不到自己潛意識裡還怕他的,看來一定要快些將他弄走。
屁還沒坐熱,分管統戰宣傳縣委辦的姚書記又來找他,進屋就笑著說:“唐書記真了不得,看起來學生娃的模樣,做事卻是雷厲風行,這一轉眼就去發改委訓話了。”話是誇唐逸,語氣裡卻有些不以爲然。
陶書記笑道:“年輕人嗎,子就是急了點。”姚書記眼睛一亮,敏銳的從這話裡覺到,似乎這位一把手對唐逸也沒什麼好,觀察陶書記的臉,卻再找不到什麼信號兒。
陶書記笑瞇瞇接著說:“老姚啊,有事兒嗎?有事就說事,咱們老同志也要學習唐書記雷厲風行的作風哦,不然可就落伍嘍。”
姚書記聽到這話兒臉上就有些不好看,這次延慶市縣班子大調整,他好一陣活,才挪了挪窩兒,本來以爲來到延山會是第一副書記,誰知道被個頭小子佔了位子,對唐逸,他是咋看咋不順眼,不過寫了幾篇文章,卻一下通了天,坐火箭般躥升,尤其再看到唐逸清清秀秀的模樣,那永遠筆直的腰板,姚書記就說不上的嫉妒,因爲這些年的場混下來,他覺得自己的腰越發佝僂,好像再也不直。
姚書記和陶書記彙報了近期的工作,最後鐵青著臉發牢:“姚書記,你說說,唐書記剛剛進常委班子,不急著悉工作,昨天從檔案室借調走原版孤本縣誌,也不知道想做什麼。”
陶書記有些奇怪,卻也不問原因,笑呵呵說:“或許唐書記喜歡研讀古史呢,你呀,就這些心吧。”看著姚書記滿臉不平的離去,陶書記微笑著摘下眼鏡,用那磨得發白的眼鏡布輕輕拭,心說自己要時常加加火,想送走燙手山芋又不被燙傷,是需要用鐵鉗的,現在想想,老姚那兩撇眉還真像鉗子,想著想著,陶書記眼神裡就多了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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