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用匕首,劃破自己的手指,溫熱的,緩緩滴落在我左臂,煉金硃砂繪就的凰之上。
我的手中,握著浸了域魄酒和藏紅花的紗布,一點一點,緩慢而輕的拭。
溫熱和著冰涼的覺,讓我的止不住的慄,就如同,自己此刻茫然無措的心一樣。
當煉金硃砂的痕跡一點一點的褪去,我看著自己手臂上清晰浮現的月牙印記時,初聞時的震已經不見,只是茫然,從未有過的茫然。
「當年我救下你的時候,你的面容被樹枝尖石劃得模糊,只有臂上這個新月胎記,因為有的保護,所以完好無損。」
「你救我,就是因為這個新月胎記?」我沒有看他,只是有些恍惚的開口。
「是。」片刻之後,他靜靜開口:「當時你傷得很重,而我手邊並沒有足夠的續命良藥,我只能用『畫鬢如霜』暫時穩住你的心脈,然後往邪醫谷趕。你一路上都沒有意識,從脈象上看本不應如此,我很清楚拖得越久你醒過來的機率便越小,在用盡藥針法都沒有效之後,我便明白這是你自己的問題,是你的心不想醒過來。我本該收手,可是我答應過先師,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救回你。」
我沒有說話,只是聽他的聲音淡淡傳來——
「其實比我想像中容易了太多,只是一聲『傾兒』——那個時候我握著你的手,一直你的名字,後來你睜開眼睛,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把你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的,卻無疑正是這個名字。」
我靜靜看他,問了出口:「你會這麼喚我,是因為知道我的份?」
「改朝換代並不是一件小事,而你容雖毀,但上殘破的嫁和手臂上的新月胎記已經足夠讓我知道你的份,更何況還有一路搜捕的兵。」停了片刻,他才再開口:「對劍眉山的時候,我聽過他是這麼喚你的。」
我的心底驀然一痛,自然明白蘇修緬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從剛才到現在,刻意的不讓自己去想,刻意的忽略,可是並不是,只是忽略就可以抹殺的。
蘇修緬的話,讓我的思緒不控制的開始飄遠,驪山與眉山本就相鄰,那一日,經不住的纏人,他帶溜出溫泉宮,騎馬踏雪,一路到了眉山,遇見蘇修緬,他與他比劍,在一旁看著,滿心滿眼全是濃。
多可笑,我在意了那麼久,介懷了那麼久的人,竟然是我自己,我是不是應該釋然而開心?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心底的緒那樣複雜,有太深太沉的悲哀,得我幾乎不過氣來。
而這一切,這一切,又是那麼的不真實,就好像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而蘇修緬的聲音,繼續在夢中響起——
「快到邪醫谷的時候,我們遇上了真正的慕容清,在馬車之中,又有疏影死命護著,傷得並不算太重,然而,我若不出手相救也活不了。我要的份當做診金,若想活下去這一世便只能去做旁人,答應了,我將單獨安置在桑籬軒直到痊癒,然後用煉金硃砂合著守宮壁虎在眼下點了一顆淚痣,要終不得取下面紗。我派人送出谷,並沒有再去理會的去向。只是幾年之後南朝第一舞姬桑慕卿名聲大噪,我才知道原來到了上京忘憂館,也是那時,才讓漓心出谷去到邊的。」
「漓心?」我喃喃低語,不期然的想到了桑慕卿邊從來不離半步的青婢。
「既然能夠告訴你這些,那麼漓心必然是不在這世間了。」蘇修緬的視線轉向天邊,緩緩開口。
「為什麼?」我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定定看他:「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沒有看我,對著窗外淡淡開口:「你既然不願意想起從前,我便給你一份新的記憶,一個新的份,慕容家的二小姐,足以保你一世無憂。你和慕容清本就長得有些像,特別是眼睛,所以我調配出玉骨生膏,照著慕容清的樣子整易你的面容,自然只是有幾分相似,不然我也不用在眼下點淚痣。後來慕容家的人前來尋你,我告訴他們你墜崖後容傷了,他們再見你時又是三年後,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面容變化本就不足為奇,再加上有疏影和慕容清墜崖當日戴著的玉珮,自然不會有人懷疑你的份,在他們看來,我也並沒有必要撒謊。」
他的邊,忽而牽出一抹自嘲的弧度,依舊沒有看我,聲音清淡響起:「我那時只是為了先師的願,並沒有想太多,就像是當日的慕容清,我既出手救了,就不會再出爾反爾,可如果換做今日,我絕不會留命。」
我沒有辦法理清自己紛的思緒,深深吸氣,一下,兩下,卻終究只是頹然的閉眼:「才是真正的慕容清,可是直到死,都沒能向父母家人證明的份,而我……」
「你這麼想?」蘇修緬轉,聲音裡帶了點冷漠打斷了我:「如果他們不相信是真正的慕容清,便不會死了。」
我震驚的抬眸看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底的冷,不控制的蔓延四肢百骸。
而他依舊靜靜看我:「你以為是自殺?」
我搖頭,不是沒有這樣想過,然而更多的時候,我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的卻是淳逾意的話。
「南承曜?」他又問。
我不說話了,只是看他。
「不會是他。」而他也不等我回答,只是徑直淡道:「不是他不夠狠,也不是他做不到,只是他心氣太高,是不會對手的。」
我閉上眼,努力調整自己的緒,然後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問:「我記不起從前的事,是因為你嗎?」
他靜了片刻,才再開口:「可以這麼說。」
我的邊,緩緩勾起一抹苦笑,聽他的聲音繼續傳來——
「你醒過來以後不記得從前的事,我施針探出你頭部承靈、百會、天沖三要凝塞淤堵,料到你的失憶便是因此所致。那個時候若是用『畫鬢如霜』,或許能將氣打通,但是我沒有。到了如今,即便合我與先師之力,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我記不清自己是怎樣走出藏風樓的,只記得他一直握著我的手腕,持續不斷的溫熱暖流,便沿著我的池,一直傳到全。
可是,即便這樣,還是沒有辦法驅散我心底,那揮之不去的空冷茫然。
穿過海棠花林,正往輕漪園的方向行去,卻忽而聽得谷外陣行,不一會便有一個面惶急的中年男子懷抱一名昏迷不醒的子到谷中。
「蘇先生?求蘇先生救救子!」
不待蘇修緬做何表示,一直跟在我們後的漓陌就已經上前:「你走吧,我家公子近日不見旁人。」
那男子仍是急迫哀求,而漓陌已經失去耐的一揮手,於是聽到陣而趕來的幾名青男子便只是漠然的阻隔住他的去路,雖不手,卻一步一步,將他往谷外。
蘇修緬並沒有過多干涉,他只是握著我的手,靜靜往輕漪園的方向走去,而我心緒紛恍惚,也無力再去理會後那名男子苦苦的哀求。
許是見我們的影越來越遠,那名男子的聲音忽然猶如絕逢生一般焦急萬狀的驟然拔高,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卻仍是斷斷續續的隨風傳我的耳中:「……求蘇先生……我有……我有三王妃的消息……慕容一家……全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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