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梅茹果真派人給傅錚送了謝禮——一方李廷章制的描金梅花墨錠。
離京的時候,梅茹就想到這一路肯定會遇到傅錚,所以這份謝禮是從府里帶過來的。說起來,從平涼回京,一共偶然得了兩方墨錠。一方山水墨錠回府的時候送給了二姐姐,剩下這一方送給傅錚也合適。
人多眼雜,梅茹不能大張旗鼓的送謝禮,于是派了個眼生的小丫鬟過去。
料那丫鬟回來,手里竟多了個彩錦如意盒子,回道:“三姑娘,這是燕王殿下的回禮,說是恭賀姑娘拜平先生為師。”
瞄到那盒子,梅茹早就蹙起眉。旁邊意嬋低聲訓道:“這種東西也能隨隨便便拿回來?你那些規矩怎麼學的?”
那小丫鬟了脖子,就要哭了。
梅茹冷冷道:“還不趕退回去!”
那小丫鬟腳下不停,連忙按著吩咐去做。
那彩錦如意盒轉了一圈,如今又回到傅錚跟前。
那會兒傅釗還在他跟前呢,嘀嘀咕咕小聲抱怨:“七哥,這一路真是無聊的要命,我想去后面找循循。”他們是皇子,自然要伴著天子鑾駕行在前面,住也是住在各行宮。后面隔著老遠才是各府馬車。傅釗一直被他七哥約束著,本沒機會跑,更別說去找梅茹了。
聽了這話,傅錚還是淡淡回道:“人多眼雜。”
這四個字便是駁了他的話,傅釗無聊的要命,只能自己去找樂子。
十一弟走后,傅錚這才拂了拂石冬。石冬連忙上前,將彩錦如意盒遞上前。
沉沉看了那盒子一眼,傅錚抬眼向石冬,一雙眸子墨黑且冷。石冬低頭輕聲道:“殿下,確實是三姑娘退回來的。”
傅錚沒說話,只擺擺手,石冬連忙退下去。
靜靜端詳著那盒子,半晌,他才一言不發地收起來。
先前那方墨錠也已經被他收起來,仔細的放在雕紅漆錦盒里。這方墨錠是大師李廷章制的,極不容易得,他王府里不過只有兩方。傅錚先前是看上面的描金梅花便認了出來。他就知道梅茹的謝禮肯定不會輕。這人討厭他呢,所以寧愿用這些貴重東西打發他,劃清界限。
這會兒打開錦盒,定定看了眼墨錠,傅錚將那彩錦如意盒與梅茹送的這方墨錠妥帖的收在一。又看了一眼,他才闔上蓋子。
經過小半個月的舟車勞頓,一行人終于浩浩到圍場。
梅茹只覺得整個人被顛的都快散架了,梅蒨子骨弱更是吃不消,一停下來老病便犯了,滿臉病容,咳個不停。姊妹三個只有萍姐兒還是神奕奕,看什麼都新鮮。見蒨姐兒病怏怏的歇下來,萍姐兒只能央梅茹一道出去看看。
梅茹是見識過圍場的,對這些實在是興致缺缺,可萍姐兒振振有詞道:“老祖宗說了,姊妹三個在外面要互相照顧……”梅茹沒法子,只能陪著萍姐兒先出去走走。
帳篷外是一無際的原野,天高地遠,澄碧如洗。
立在蒼茫天地間,梅茹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再見一頂頂白的帳篷或近或遠落在延綿的草地上面,倒像是天地間開出的一朵朵白野花。這一路走到現在,梅茹終于覺出一點意思,輕輕一笑。
不遠有人在騎馬,萍姐兒眼看著,扯梅茹的袖子道:“三姐姐,你教我吧?”梅府上下都知道,梅茹小時候野,在莊子上跟著梅湘學騎馬,差點掉到里去,挨老祖宗狠狠訓了一通。不過說起來,姐妹四個也就梅茹認認真真學過,所以萍姐兒如今只能求三姐姐了。
“是啊,循循,你還得教我呢。”孟蘊蘭也過來湊熱鬧。可沒忘梅茹在平涼答應的事。
梅茹俏皮笑:“那你們是不是該我師傅?”
“什麼師傅?”傅釗跑過來道。這兒規矩沒那麼重,他又沒什麼事兒,一歇下來,就興沖沖來找梅茹。
見著傅釗,梅茹自然悄悄顰眉。并不愿意跟這人走太近,怕生閑話啊,偏偏這人要往這兒來!還真是見了鬼了。
幾人給傅釗見了禮,梅茹畢恭畢敬回道:“殿下,我們在說教騎馬的事。”
一聽這話,傅釗指著孟蘊蘭哈哈笑:“這位連馬磴子都沒踩上去呢,就想學后面的了?”
孟蘊蘭登時冷下臉來,大大的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他,怒不可遏。
傅釗還是樂不可支。
梅茹最見不得他這樣,這會兒故意不說話,只著傅釗,眼眸彎彎的笑。
這麼一笑,傅釗不由愣住了:“循循你笑什麼?”
“我在笑殿下你——還是我的手下敗將呢。”梅茹還是笑,一雙眼亮亮的,狡黠而靈。
這話一說孟蘊蘭就撲哧掩面笑了,瞬間解氣。
被在肋,傅釗氣的跳腳,他無賴道:“那不算,我們再比一場。”
梅茹攤手,俏盈盈道:“為何還要再比?”
不遠,幾個人正往大帳去,沿路走來,恰好將先前這一幕收眼底。
天高地遠,淺草青青,艷的眸子,白凈的素手,還有姑娘家獨有的纖細的腰肢,脹脹鼓鼓的脯……無不勾人。
不過看了一眼,太子已經有些銷魂難耐的滋味了。那腰太細,只怕他一手就能摟住,那肯定白而,握在手里……還有那雙桃花眼,是遠遠看著,那眼波流轉就的他心。
他再想要仔細看,旁邊的傅錚溫言提醒道:“皇兄,父皇已經在帳中久候了。”
經他這麼一提,太子想起正事,連忙回過神往大帳走。
傅錚這才不聲的又瞥了眼那邊說話的幾個人。視線落在梅茹上定了定,見還是笑盈盈的,傅錚眸微沉,冷下臉來,只恨不得立刻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提進去!
這天晚些時候,皇后娘娘召各府陪行的小姐去說話。其實也沒說什麼話,不過是將們喊過去看一看,再略賞下一些東西。
梅府三個姑娘也都是要去的。
可自打在帳中歇下,梅蒨就病倒了。這會兒躺在那兒臉白的可怕,又咳個不停,實在起不來。聽到皇后傳召,一時心急,咳嗽的就更厲害了些。皇后聽說了,只讓梅蒨好生歇著,還特地派了個太醫過來瞧瞧。
梅茹只能領著梅萍過去。
皇后帳中,眾人齊齊跪拜行禮,又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兒。
皇后如今坐在最上頭,視線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周素卿是見過的,皇后沒有說話,繼續安靜的往底下看。見到面生的梅茹時,皇后終于問了一句:“你就是平先生剛收的學生?”
梅茹回道:“正是臣。”
皇后點點頭,視線在幾個人中間游移一番,輕輕擺了擺手。眾人無聲退下,只有梅茹和周素卿被留下來說話。
梅茹一愣。
其他人也是一愣。
這是不是有些意思?
唯獨周素卿面無表的立在那兒。
這帳中陳設古樸,端莊威嚴,梅茹立在下面,有點不大自在。
這位李皇后前世是打過道的,心思彎彎繞繞一堆,卻也有點傻氣。因為太子后來實在不爭氣,而傅錚權勢越來越大,這位李皇后每次見著梅茹都沒多好臉。梅茹前世最不愿意進宮,一進宮就要被這位皇后說。有一回大約是正月初一進宮,又被李皇后當眾挑出好幾個錯,就連多戴了幾支珠釵也要說。回去的車上,梅茹實在忍不了,跟傅錚抱怨了一句。傅錚淡淡道:“你理做什麼?”
梅茹沒想到他會接話,楞了一下,小聲回道:“還不是為了你?”
傅錚冷笑:“若是為了本王,更不用理了,還能怎麼為難你?”他說著稍稍傾過來。梅茹心一跳,低低垂下眼。下一瞬,那人抬手將鬢間的珠釵取下兩支,旋即又淡淡坐了回去……不過是這個作,梅茹心慌跳了一路。低著頭想,這人今天怎麼回事啊?
后來才知道,原來傅錚那天見到二姐姐了……
梅茹連忙斂起心思。
就聽李皇后在先問周素卿話:“沛瑾,聽聞你上回那幅畫被平先生說了?”
“是了。”周素卿連忙回道,又笑,“臣才學實在不及梅三姑娘半分。”
梅茹略略蹙眉,這人是不是將恭維的太過了?
對面李皇后已經在問話了:“你都跟平先生學什麼?”
梅茹如實回了,李皇后笑:“這些倒是稀奇。”又問怎麼學的,學到哪兒了,梅茹又一一回了,李皇后再沒說其他的,便讓倆退下。梅茹松了一口氣,安靜著,由宮里的嬤嬤領著往帳外走。
料剛一出皇后帳篷,和周素卿就遇到一個著杏黃服飾的人。聽見那個嬤嬤請安太子時,梅茹渾一寒,死死低著頭,只中規中矩跟著見了禮。旁邊的周素卿亦是。
太子略一垂眸,就笑了。
眼前這人紅如意紋妝花褙子,合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錦長,綰著偏髻,頭發用碧玉七寶玲瓏團花簪固定著,珠釵垂下來,襯得三千青烏濃,不就是白日見過的那個笑盈盈的姑娘麼?
再向旁邊一個,鵝黃的褙子,白的子,溫婉端莊,模樣也很是不錯。但中規中矩的,比先前那個,倒是了些莫名的滋味兒。
這麼一想,太子又定定拂了梅茹一眼,這才走進母后帳中。
這人視線落在頭頂時,梅茹渾能驚出一冷汗來,對這太子實在沒什麼好。
太子的視線周素卿自然也察覺到了,看了梅茹一眼,又著前面,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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