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宅殺馬之后,蘇鴻蒙算是被丁氏拿死了。現在有時候,他夜里睡不著時,都想一把掐死枕邊人,徹底解了自己的桎梏。
可惜他沒有殺人的膽子,只想求個家宅安寧。若丁氏所言為真,賤籍真在蘇落云的手里,那就好辦了。他跟落云說了其中的厲害,讓老實點,別招惹丁氏就好了。
所以蘇鴻蒙又來到蘇家小院,徑直拉著落云在書房談,單刀直就管要丁佩的賤籍頁子。
蘇落云怎麼會出來?當初給出去的也都是抄本。所以只推說自己沒有,反問父親,母親當年是不是因著他私養了丁氏這事兒,被活活氣死的?
母親婚多年無子,又與夫君經常別離,直到婚多年后,才生下兒陪伴,所以取了詩句“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意境,給自己的一雙兒分別取名“落云”“歸雁”,只盼著每日都能收到夫君的云中落下的書信,盼著他如歸雁早日歸來。
可哪知道,自己日夜盼&...#30340;夫君居然在蜀地錦城要養了外室。
那丁佩也夠氣人的,非要給自己的兒起名“彩箋”。
這是明晃晃的挑釁,就算那胡氏收了夫君的雁足捎書,也不過應景的一張紙罷了。
真正濃意,添著風采的箋,可都在丁佩的外室宅院里呢。
母親當年就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了私生兒,若聽到那私生取名“彩箋”,心思細膩的該是何等難過?
依著丁佩的心機,當年還不知用了哪些手段惡心母親。可憐母親產后弱,死去的時候也羸弱得不樣子。
只是那時,太小,不懂得母親心里的苦楚。而現在也是懂了,也越發地痛恨父親的無作為,無擔當。
蘇鴻蒙也知道如今在大兒的面前立不出什麼威嚴,干脆一咬牙,便將自己做的那些私勾當說出來了。
落云雖然一早便猜到了父親可能被丁氏拿了什麼把柄,可也萬萬不想到居然是這麼可怕的幕。
那一刻,真是五雷轟頂!
氣得手又不自覺了拳頭:父親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倒賣榷易院積的供?
他難道不知這罪不自己殺頭,還要帶累全家老小嗎?難道母親當初為他賺下的金銀還不夠嗎?
蘇鴻蒙說完了之后,看蘇落云茫然瞪眼的樣子,也知道被嚇到了,不由得嘆氣道:“我知道你心腸,也不愿意管家里的事兒。可是我真落罪,你和歸雁也難自保,所以為了一家子的安寧,你且讓讓你母親,別跟斗了,帶累著我也跟著吃司……”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蘇落云已經拿起滾燙的茶盅,朝著爹爹說話的方向狠狠擲去!
蘇鴻蒙沒有防備,正被砸個正著,燙得他立刻著起,一邊抹著滿臉的茶沫子,一邊怒喝:“你瘋了?”
蘇落云其實恨不得再燒一鍋熱油,親手往父親的臉上澆:“什麼烏爛貨,也配當我母親?虧得你還能說出別讓人帶累你的話來!你自己已經將半個腦袋塞在了鐮刀下了!我娘真是瞎了眼,嫁給你這種沒擔當,貪心眼的男人!前腳死了正妻,后腳便娶了娼戶門,現在又因為貪婪短視犯下如此王法,偏還被人拿住了……生而為人已是辛苦,我為何要有你這樣的父親!”
喊出這話時,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這一刻真恨不得立刻投胎轉世,離開這個糟污的俗塵!
換平時,蘇鴻蒙早就一個耳摑子過去,教訓兒目無尊長了。
可是眼下,他理虧,還得求了兒息事寧人,所以就算被兒罵得肝膽生火,也只將老臉漲豬肝,瞪眼道:“小點聲!我還是你父親,哪里由得你撒野教訓我?反正出了這事兒,大家都落不了好。你將丁佩急了,潑辣起來,可是要將整條船都掀翻的。”
他說完之后,蘇落云也不回話,茫然的眼一眨也不眨,面無表,淚水卻一直安靜而大顆地不斷落。
蘇鴻蒙也悔不當初:“我是一時蒙了心眼,這才倒賣了榷易院的一批積。這其實也沒什麼,都是大人們心照不宣的。”
每年各地朝奉的貢品都是超...過定額的,除了香珠、黃金蠶這類稀罕有些俏,不夠分配外,其他的好東西大都能剩下。
只是天子貢,若是皇帝不發話賞人,就是放壞放爛了也不能私自置。
榷易院的那些老油條們都知道里的關卡,只待每年開春時,新的貢品到來時,借著清理庫房,聯合侍監的人,瞞報報,再私自買出些不要的布匹錦緞,還有藥材一類的件。
這些東西了也不要,只算作蟲鼠啃吃,發霉就能銷賬。到時候賣了的錢,按照人頭大小分配,大家悶聲發財,天下太平。
蘇鴻蒙當初領了差后,長袖善舞,很快就跟諸位院使大人打一片,為了討好上峰,他又主領了這差事,宣誓忠心。
也是他的門路廣了些,今年私賣的庫存數額甚大,得的銀子也多。
若不是他的家事不平,被丁佩刻意收集了罪證,原也相安無事,不會起什麼波瀾。現在他是瞞上也瞞下,不敢讓上司知道自己家里起了驚雷,只求按住丁佩,別讓起幺蛾子。
想到這,蘇鴻蒙覺得是自己將事后果說得太大,嚇著兒了。
一個小姑娘不經事,難免將后果想得太嚴重。
于是蘇鴻蒙又放緩聲音道:“這事兒,院使大人他們也不會聲張,可若走了風聲,這個節骨眼,只怕被有心人大辦特辦……上司若知道我后院起火走了風聲,只怕會先嚴辦了我!你不要惹丁佩了,都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落云沒想到父親這個節骨眼了,還想要和稀泥。
抹了抹臉頰的淚,冷笑道:“只怕蘇家的好日子是到頭了!世上沒有不風的墻,就算丁佩不說,也沒有什麼天下太平!你倒賣的那批供應該不是小數目,一旦追查,我們蘇家的子弟都要跟你發配!”
蘇鴻蒙現在也是后怕不已,奈何錯事已經犯下,又沒有神仙后悔藥可吃。如今他想到自己要了婆娘的鉗制。被兒潑茶痛罵都不敢教訓,這心里也是窩囊極了。
最后蘇大爺竟然哽咽一聲,當著兒的面哭得老淚縱橫。
他這一哭,蘇落云倒是哭不起來了。
將手帕子扔給了父親,深吸一口氣,又問:“如今榷易院的賬面,可都是你在做?”
蘇鴻蒙如今在兒面前全無氣場,只能老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做假賬?我雖做著賬面,可是還有另一位庫使與我對賬。我一個人做不了主。”
蘇落云冷冷道:“做什麼假賬!你是嫌著被人拿的短不夠多?你將流程給我講講,我再想想,還有什麼補救法子。”
蘇鴻蒙抹了抹臉上的茶葉沫子,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太不知天高地厚。這些賬上的事,一個黃丫頭,能懂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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