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大年了,就算各地形勢張,在這個關口,也都暫時歇了歇,閉門團年。江玄瑾帶著李懷玉等人回了一線城,李懷玉坐車從街上過,聽見熱鬧的鞭炮聲,和街上賣年貨的吆喝,覺得這城里似乎的確什麼也沒發生。
夾雜著臘和炮仗味兒的空氣,聞著就讓人覺得很踏實,只是,江玄瑾后跟著的人……有點多。
紫君初歸紫,各地郡守縣令都趕著來賀年,本以為去一趟紫主城即可。誰知道紫君竟以一線城形勢張為由,鎮守不離,他們無奈,也只能跟著過來。
這位君上大家都是聞名已久,可著實不太悉,想阿諛兩句都無從下手。
有人捧著一大封銀子去找了乘虛風,想打聽打聽君上的喜好,然而這兩位大人油鹽不進,任金山銀山放在眼前也無于衷,無奈之下,他們就只能自己索。
“主子。”乘虛遞來兩封請帖,“九真郡和蒼梧郡兩地郡守都在酒樓設宴,說要給您洗塵。”
江玄瑾順手接過,掃了兩眼。
懷里的人不安分地了,他低聲道:“老實點。”
“我看看呀。”下抵在他肩上,懷玉道,“以前我不也經常幫你看東西?”
墨居的主屋榻上,常這樣靠著他,給他念折子。
微微有些恍惚,江玄瑾抿,把兩封請帖都放進了手里:“選一個。”
明日就是大年,今日午膳只能挑一用。
接過來看了看,懷玉道:“這個九真郡我好像聽過,鐵礦多,每年造出來的兵也多。蒼梧郡也還不錯,商貿繁榮……隨意挑一個吧,九真?”
目靜靜地在兩張帖子上流轉,及幾行字。江玄瑾抿:“去蒼梧郡這個。”
“嗯?不是讓我選?”懷玉瞪眼,“我選了你又不聽?”
把請帖塞回乘虛手里,江玄瑾扶了扶的腰,下頷輕輕挲的頭頂:“你也說是隨意選的。”
懷玉撇哼哼唧唧兩句,倒也沒多說。
乘虛拿著請帖看了兩眼,眉梢跳了跳。
九真郡這回來的人都以為是定能得君上青睞的,誰曾想君上竟接了蒼梧郡的宴請。
“這是為什麼?”眾人都很不解。九真郡守也很不甘心,跑去問乘虛。
乘虛含蓄地道:“蒼梧郡的大人比您細心。”
他還不夠細心嗎?連車輦儀仗都備好了!
乘虛也不多說,把兩張帖子一并給他看了看。
同樣的大酒樓,同樣的排場,他的帖子寫得漂亮得多,可蒼梧郡守的帖子上,比他多了幾行字。
恭請紫君上及君夫人駕臨,知君夫人子不便,已備暖閣榻,并養膳食,以君夫人辛苦。
九真郡守:“……”
心機啊!什麼心機!蒼梧郡那老賊,竟能寫出這麼不要臉的帖子!
可很顯然,君上恰好吃這一套。
寒風之中,九真郡守瑟瑟發抖:“我現在添上這句還來得及嗎?”
乘虛朝他一笑,恭請他離開。
李懷玉覺得有哪里不對勁,跟著江玄瑾出來蹭飯,本是打算在旁邊當個花瓶,誰知道從一落座開始,旁邊郡守的姬妾就對熱得不得了,郡守與敬酒,也是雙手奉茶過頭頂。自己一杯烈酒喝盡。
“你手下的人,也去江府修習過禮儀啊?”懷玉忍不住扯著江玄瑾的袖子小聲道,“這也太周到了些吧?”
江玄瑾淡淡地看了桌上的人一眼,低聲道:“許是畏懼你丹長公主的名頭。”
是嗎?好像也說得通哦?懷玉點頭,就當是這個原因了。
可這一場宴席之后,公主府里就開始不斷有賀禮來,一問,都是紫各地郡守送來賀有孕的。
懷玉不解地站在那堆的賀禮旁邊,問陸景行:“紫的人都這麼財大氣嗎?”
陸景行已經是許久沒過面,可風華依舊不減,站在旁邊一臉看傻子的表看著:“你當真看不出來?”
“什麼?”懷玉一臉茫然。
“這些人的做法,都是順著紫君的心思來的。”他瞇了眼道,“紫君如今行事也是不遮不掩了,與他往日作風大不相同。”
紫君偏什麼?君夫人啊!君上不好討好,那就討好君夫人,保管有用!——這是眾位郡守縣令在抵達一線城三天之后得出的結論。
懷玉怔愣,接著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我還真是沾了了。”
“是啊,看這架勢,以后丹和紫之間的來往必定會很順暢。”陸景行哼笑,“托殿下的福,我如今從紫邊城運貨,都有衙門一路護送。”
“那你可得謝我。”懷玉咧,“也不要多的,把你剛得的那座玉觀音拿來吧。”
“想得!”陸景行白一眼,“上好的天山寒玉,造那麼一座觀音,放宮里也是數一數二的寶貝,能被你誆去?”
“小氣鬼。”懷玉撇,叉腰道,“我替你賺回來的銀子,夠買兩個觀音了!”
陸景行哼笑,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斜眼睨:“心里舒坦了?”
當初懷著子被關在死牢里,是憋了不委屈的,如今紫君算是在贖罪了,明著暗著的好,統統往懷里塞。
“舒坦了。”長出一口氣,懷玉笑道,“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今天。”
前生的算計,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再活一次,也以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沒想到峰回路轉,得了如今這平順的日子。
算是老天爺給的補償吧。
眼瞧著還有人抬著賀禮往這邊送,陸景行了眼皮:“你可真值錢。”
“怎麼說話呢?”懷玉橫他一眼,接著驕傲地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分明是價值連城!”
說這種話的時候,丹長公主從來都是不要臉的,陸景行搖頭,看著那賀禮上的紅結。道:“你好生陪著江玄瑾吧,他應該是頭一回不在江家過年。”
提起江家,懷玉頓了頓。
對哦,江玄瑾竟然寧愿在這一線城陪,也不回紫主城團圓,江老太爺肯定又要氣得直拿拐杖杵地,罵蠱人心了。
想了想,道:“我先去主院看看他。”
陸景行轉,瀟灑地朝揚了揚扇子:“你去吧,我也去找地方過年了。”
“嗯?”懷玉挑眉,喊他,“你今晚不在府里用膳啊?”
“一堆男人有什麼意思?”陸景行頭也不回,吊兒郎當地道,“小爺自有好去。”
他的去是哪兒。懷玉不問也知道,沖他背影撇了撇,抱著肚子就往主院跑。
陸景行出月門,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個干凈。
年夜是最熱鬧的,家家戶戶點著炮仗吃著團年飯,他去了自己開的逢春樓,了一壇子酒,慢慢地坐著喝。
“公子。”招財站在他后,紅著眼道,“您就在公主府里過個年又如何?至人多啊。”
陸景行勾,繡錦的靴子往長凳上一抬,手肘抵著膝蓋撐著臉,看著他道:“人多有什麼用?”
人再多,今年也不可能同他不醉不歸,江玄瑾那個霸道的子,連他多看一眼,都要被他抬袖擋著,實在是又好笑又好氣。
眼不見心不煩。
酒一壇子接一壇子地喝,招財碎碎叨叨地勸:“您邊也該有個人伺候了,長公主前些日子給您看的幾幅人圖上的人都不錯,您隨意挑一個?不管不。也試試啊。”
“奴才還聽人說,東晉的百花君了北魏國境了,也許是要去京都贈禮,他帶了不東晉的人兒,您也可以看看。”
“長公主眼瞧著就有后了,您還未親呢……”勸到后頭,招財自己都難過。“真惦念,您好歹搶一搶,可人是您放走的,連都肯放,怎的就不肯放過自己?”
聽得煩了,陸景行著酒壇子放在桌上,哼笑:“我如何就沒放了自己?我放了。”
只是自己怎麼也走不出去而已。
眼里芒黯淡,陸景行往長凳上一躺,看著逢春樓高高的房梁上垂著的紅綢,低聲喃喃:“綠楊芳草長亭路。年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三月雨。”
招財沒讀過書,可跟著公子久了,這些詩詞是最的,后頭的公子沒念,他卻記得——
無不似多苦。一寸還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
只有相思無盡啊……
逢春樓里有不姑娘,往日里陸掌柜來,們是都會擁上去的。可今日,們躲在樓上看,沒一個人敢靠近。
冷冷清清的風,從雕花窗里吹進來。吹得酒香四溢。
公主府里眾人都在,一派歡騰熱鬧,徐初釀被清弦等人起哄喝了兩盞酒,臉頰紅,眼神迷蒙,瞧著是醉了。赤金在旁邊瞧著,眼神微冷。
“清弦,劃拳嗎?”他問。
清弦興致正高,沒注意赤金的臉,笑著就應:“來啊!”
于是懷玉就同江玄瑾一起坐在主位上,看著赤金冷靜地連贏十回,往清弦面前放了十盞酒。
“喝吧。”他微笑。
清弦臉都綠了,扭頭就哭:“殿下,他欺負人!”
懷玉唏噓,抱著江玄瑾的胳膊小聲嘀咕:“不長腦子,灌誰不好,非得去灌初釀。”
然后一抹臉,笑著大聲道:“愿賭服輸嘛,這算什麼欺負人?喝喝喝!”
清弦垮了臉:“殿下,您以前很寵我的!”
安靜看著好戲的紫君聞言一頓,抬眸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出去了半個多月、終于掙扎著回來了的就梧瞧見了紫君這眼神。后背一涼,下意識地坐得離清弦遠些。
清弦猶未察覺,借著酒意掰著指頭數:“我傷回來,殿下給我包扎了三回,還給我熬過藥,那時候白皚跟我吵,殿下都是幫著我的。整個飛云宮。我最得寵了啊!殿下說了要罩著我的!”
白皚看了看江玄瑾,搬起凳子,坐去了赤金旁。
瓷白的杯子抵在邊,江玄瑾似笑非笑:“讓人喝十盞酒下去,委實有些難為了。”
難得見他開口替自己說話,清弦很:“君上救我!”
“好說。”江玄瑾頷首,溫和地道。“擲骰子吧,三局兩勝,若是贏了,這十盞酒,本君替你喝了。”
這個好!清弦跳起來就捋了捋袖子:“我可是在賭坊里混過的!來來來,上骰子!”
懷玉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很想勸一勸,可剛一張口,江玄瑾就看了過來。
幫他?
不不不,幫你幫你!
那閉。
……好。
幾眼之間,李懷玉就老實了,著看著他們擲骰子。
結果出來得很快,一連兩局,清弦連敗。
“怎麼會這樣?”清弦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腦袋,指著江玄瑾的骰子道,“你怎麼總扔三個六啊?”
江玄瑾親自手,給他面前加放了十盞酒:“老天眷顧。”
“等會!”清弦瞪眼,“方才說我贏了你替我喝十盞酒,沒說我輸了要加十盞啊!”
滿臉疑,江玄瑾問旁邊眾人:“打賭,不都是要價碼相同?”
“是是是!”就梧白皚等人齊齊點頭,應得毫不猶豫。就梧還拍了拍清弦的肩膀,“贏了君上喝十盞,輸了你喝十盞,很公平!”
“……”聽著是很公平,但怎麼總覺得哪兒不對呢?
看了看面前陡然多出來的十盞酒,清弦巍巍地扭頭:“殿下……”
懷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抱了抱拳。
勇士啊!庇護不住,自生自滅吧!
酒席過半,眾人都放開了,就梧幫忙按住了清弦,赤金拿著酒就往他里倒,江玄瑾端坐在一旁,看赤金灌得一滴不,忍不住給他鼓了鼓掌。
李懷玉肚子都笑疼了,直拍桌子,正低頭跟江玄瑾說話呢,青就抱了個巨大的禮盒進來。
“主子,陸掌柜的新年賀禮。”
每年陸景行都送東西,李懷玉也不奇怪,示意放在旁邊,手就拆開。
天山寒玉雕出來的玉觀音,極好,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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