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朝疾速奔來,口中呼著“娘娘”。
庾晚音如同驚弓之鳥,連退數步。來者是個中年男子,尷尬地停在原地,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見禮道:“娘娘可好?”
庾晚音:“……”
用邏輯推斷了一下。
這人可能是親爹。
但又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這一聲“爹”要是錯了,那樂子可就大了。所以只能舉起袖子,揩起了那不存在的淚水,口中含糊道:“承蒙……關心,我……晚音一切都好。”
對方:“哎呀,娘娘切莫憂心過度,傷了子……”
“庾卿。”清朗溫和的聲音了進來。
端王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攙住了那男子,輕聲勸他:“眼下不是敘舊的好時機。”
果然是爹。
但庾晚音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爹上了。端王站得離太近了,這個距離,暗衛都來不及救。
庾卿漲紅了臉,忙行禮道:“是老臣失禮了,老臣這便退下了。”臨走還瞟了庾晚音的肚子一眼。
庾晚音此時腦中一團,也顧不上分析他那眼神。與端王四目相對,一邊隨時準備跑路,一邊還要努力不讓這防備流出來。
夏侯泊傷一笑:“尚未恭喜娘娘榮登位。”
庾晚音也傷一笑:“殿下,眼下不是時候。”
直接拿他剛才的臺詞回敬了他。
夏侯泊聞言,深深看了一眼:“娘娘還要主持大局,我便也不多叨擾了。”
庾晚音原本以為他是來問夏侯澹況的,見他這麼容易就被打發走,不有些意外。
將臺詞在舌底過了幾遍,這才苦笑道:“確實有些焦頭爛額,多謝殿下諒。我們……來日再敘。”
夏侯泊笑了笑,轉走開了。
剛一背過,他眼中的眷與失意一瞬間收了個干凈,取而代之的全是冷嘲之意。
有人的命中不需要溫。
也有人的溫,吝嗇到轉瞬即逝,甚至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就已經消逝無跡了。
夏侯澹不知道自己在何。
眼前一片昏黑,看不見任何畫面。
耳中嗡嗡作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如果說此前的頭痛像一波蓋過一波的海浪,這一回就是山崩海嘯,直接把地殼都掀了。
似乎有人按住他的肩,在沖他喊著什麼,但落在他耳中,只是增加了無意義的噪音。
太痛了。
仿佛顱腔里進了兩條巨龍,在這彈丸之地殊死搏斗,撞得他的頭蓋骨迸開了一道道裂,從中噴濺出苦水與火焰。
太痛了。
要是立即死掉就好了。
即使墮煉獄,被業火灼燒,也不會比這更痛苦了。
庾晚音三下五除二打發走眾人,留下幾個暗衛監視那邊的宮人,自己匆匆趕了回來,后跟著謝永兒和蕭添采。
“末。”將剛才悄悄收在手心、被汗水浸的一團紅給蕭添采,“去驗。”
蕭添采什麼也沒說,額上見汗,面凝重地走了。
庾晚音拔就朝里間跑,半路被北舟抬手攔住。
詫異地抬眼:“北叔,什麼意思?”
北舟只是沉默地平舉著手臂,不讓過。
庾晚音知道一千個自己也打不過他,頹然道:“是他不讓我看嗎?那你呢,你也覺得我應該在這時躲遠點嗎?”
北舟:“。”
庾晚音越說越慘淡:“我在你們眼中,到底是什麼?只是個歡喜時錦上添花的小玩意麼?”
北舟的胳膊放下了:“舉得有點酸。”
庾晚音:“?”
北舟連子都背過去了:“唉,年紀大了,這老胳膊老的遭不住啊。”
庾晚音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連忙跑進去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畫面震住了。
床上的夏侯澹被北舟用被褥裹著,連人帶被捆了一只粽子。如果不看他額上和角的跡,這造型還有些稽。
北舟似乎是在他咬傷自己之后才打了補丁,又往他里塞了團布。于是他中發出的嚎就都被悶在了嗓子眼里,殺傷力大打折扣。
庾晚音像個木頭人似的立在原地,茫然地問:“他每次發作都這樣嗎?”
后傳來北舟的聲音:“以前沒這次嚴重。大概三個月前開始需要綁著,他不敢讓你知道,就下了令。但沒想到這次他還會拿頭去撞床柱,還想咬舌……”
庾晚音臉上一片冰涼,手一才發現是自己的眼淚。
夏侯澹又了一聲,聲音完全撕裂了。不能自殘,他就只能用這種方式轉移疼痛。
庾晚音走了過去,將他口中的布取了出來。夏侯澹立即要咬自己,牙齒卻被別的東西擋住了。
庾晚音將手指進了他里。
有人拽的手:“你瘋了嗎?他發瘋你也陪著發瘋?”
庾晚音這才意識到謝永兒也跟了進來。
夏侯澹的齒尖已經扎了的里。庾晚音吸了口氣:“沒事,比他咬傷自己好。”
夏侯澹的眼簾突然了一下,緩緩撐開。
他萬分艱難地一點點松開了牙關,結滾兩下,用氣聲問:“晚音?”
他的眼睛明明著,卻對不上焦:“晚音?”
庾晚音的眼淚一滴滴砸在他的臉上。
夏侯澹似乎傻了,過了一會兒才喃喃道:“走開。”
庾晚音俯去抱他,他卻一徑掙扎:“走開,你不該來……”他焦躁不堪,滿心只想讓看一眼。
有在場,他連嘶喊都得忍住,抑得額上青筋直跳。
謝永兒站在一邊,見他們一個瘋球了,一個突然變了只會哭的廢,不翻了個白眼,果斷上前,一把將布團塞回夏侯澹里,回頭問北舟:“為什麼不打暈他?”
北舟:“……暗衛已經打暈過一次了,我怕控制不好力道,傷了他。”
謝永兒:“等著,我去蕭添采。”
蕭添采悶頭行了一遍針,長舒一口氣:“能讓他睡上半日吧。”
此時天已經微亮,庾晚音像是整個人被掏空了,疲憊地坐在床邊不吭聲。
蕭添采想了想,還是開始匯報:“臣剛才去拿耗子試了藥,耗子并無反應。”
庾晚音略微抬眼。
蕭添采:“先前娘娘讓臣驗尸,臣發現太后指甲上殘存的蔻丹里,似乎也摻了這種末。但這末本應該并非毒藥,否則娘娘吸那麼多,不會至今無恙。”
“那陛下是怎麼回事?”
“臣依稀記得在古書里讀到過,有些特殊的毒,分為毒種和毒引。毒種會潛伏在人,遇到毒引才會發作。”
蕭添采的頭埋得更低了些,不再往下說了。
但他的猜測已經擺到了明面上:夏侯澹有毒種,太后以前把毒引藏在指甲里,這麼多年來,一點點地加重他的頭疼,從而保證他一直是個無能的暴君。
毒引本藥微弱,這也解釋了為何北舟他們先前查來查去,都查不到夏侯澹邊哪里有毒。
但太后沒想到自己會先被夏侯澹搞死。臨死之前,決定復仇,便命小太子用大量毒引襲夏侯澹。
夏侯澹防備了所有人,唯獨沒料到懦弱的小太子會下這個手。
小太子也知道父皇待自己冷漠,如今又封了新皇后,自己的太子之位很快就會不保。倒不如鋌而走險一次,萬一了,他就直接登基了。
庾晚音一時不知該佩服誰。
也許能在這宮里活下來的,都了怪吧。
“那就去找人撬開小太子的,他應該知道解藥吧。”
蕭添采搖頭:“小太子多半不知道。就連太后都不一定知道。這類毒藥在大夏早已失傳,只有古籍中提過只言片語,如何煉制本無人知曉。”
庾晚音:“你的意思是,這毒是從別傳到手中的?”
蕭添采似乎想起了什麼,喃喃道:“羌國……羌人善毒,他們的藥與毒都自一,外人難以一探究竟。”
他起便走:“臣去查查看。”
庾晚音與謝永兒面面相覷。
庾晚音:“太后難道有羌國統?”
謝永兒:“原文里好像沒提的統,倒是寫到毒死了老太后和先帝的元配皇后——也就是夏侯澹的和媽媽。如果當時用的就是這種毒,那可太久遠了,本查不到是怎麼得到的。”
庾晚音皺眉思索起來。
好消息是,夏侯澹的頭疼病因終于有眉目了。等蕭添采分析出這種毒的分,或許圖爾能在羌國找到解藥。
壞消息是……以夏侯澹如今的狀態,這一切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夏侯澹是晌午醒來的。
庾晚音觀察著他的神,面驚喜:“頭不疼了嗎?”
“基本不疼了。”夏侯澹對發病時的事還有模糊的記憶,嘆了口氣,“讓你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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