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漸漸連的理智都淹沒了。晚好似乎做了一個夢,冗長而破碎的畫面,一幕幕像是老舊的膠片,卻又清晰可及。
從小就怕黑,父親開小店賣豬腳,總是很早就要起來準備。那時候天還沒亮,姜遠山就在床頭給點亮很小的一盞燈,其實當時家里條件很不好,很簡陋的一盞燈卻 很溫馨,他用樹枝綁星星的圖案,再用油漆刷漂亮的藍,然后將那盞小燈放置在里面。結果晚好每每睜開眼總能看到溫馨的一抹印在屋頂上,是星星的圖 案……
姜遠山說:“等星星藏起來,爸爸就回來了。”
后來和唐啟森結婚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還是怕黑, 可他不喜歡,臥室的窗簾總是厚厚重重好幾層。晚好以前聽說過這是很多現代人的通病,力大,有一定睡不好覺。所以不敢和唐啟森說想要一盞夜燈,但 初到一個陌生的家庭,夜里總是驚醒,很多時候害怕的厲害,就手去抱他。
唐啟森睡覺總是背對著,起初晚好覺得他是不習慣,但漸漸地也能覺到他似乎不太喜歡自己。比如發現的手到他,他幾乎馬上就醒了,之后的第二天,兩人床上就多了一只偌大的抱抱熊。
可起夜的時候還是不小心磕到了,唐啟森被吵醒,臉沉的厲害。晚好只好實話實說:“我怕黑,還有輕微的夜盲癥——”
當時他似乎什麼也沒說,只是下床將抱了起來,不過第二天臥室里依舊多了一樣東西,是盞很漂亮的星星壁燈。
晚好不知道這樣的巧合是父親告知他的,還是他自己去發現的,總之那時候開心極了,蹦起來就跟無尾熊似的吊在他上:“謝謝你老公。”
唐啟森只是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耳卻微微著紅,依舊板著臉告訴:“我不想被人說待妻子。”
看著他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眼都瞇了起來,主湊上吻他。然后他們就在那盞淺藍的壁燈暈里做,刺激又甜……
原來那場糟糕的婚姻,也不全是悲傷的回憶啊。
周越來越冷,晚好想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不是都說人臨走前才會記起這世間最好的回憶?原來好的回憶這麼。
***
接著看到了姜遠山,他向出手,面容溫和又真實。有暖白的燈投在他臉上,他似乎在對自己說著什麼。可晚好真的太累了,不管如何努力偏偏聽不清父親說的話語,接著努力朝父親的方向跑過去,將手遞給他。
那時想著就這樣吧,和父親在一起哪怕最吃苦的那幾年,卻是人生中最快樂的時,一切重頭來過,太想回到那時候了……
可即便如此,父親忽然微笑著變了蒼白的煙霧,一縷縷在黑暗中消失了,就連那片白也驟然消失。父親不要了啊,早就不要了,晚好的眼淚溢出眼眶,覺得痛極了,可是哭不出聲來,那些抑的疼痛細地絞痛著的口。
一個人孤獨了那麼久,再痛苦的人生還是需要獨自去面對。站在黑暗里,怕得瑟瑟發抖,周圍太安靜了,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直到遠依稀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那是唐啟森,因為遙遠只能看清他拔的影,永遠都是那樣亦真亦假又高高在上。那里有唯一的源,又拼命朝他奔跑,可怎麼跑都追不上,不管如何努力,他依舊站在可不可及的地方。
晚好越發地疲力盡,連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唐啟森忽然冷冷地出聲:“姜晚好,你怎麼這樣笨?”
茫然四顧,唐啟森依舊是那樣刻板地、大聲地告訴:“如果你敢就這麼走了,我一定把北北搶回來,石曉靜在鐘家必然變罪人,你忍心嗎?”
太卑鄙了,他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出口,明知道這輩子在乎的人不多了,只有北北和曉靜……
接著好像看到了北北,孩子清脆的笑聲忽遠忽近,一直回頭喊:“媽媽快來。”
晚好就朝著那地方一直走一直走,可是怎麼都不到他們,唐啟森牽著北北走了,就剩一個人。
“不要……”不要帶走的孩子!
晚好用盡了全的力氣呼喊,使勁兒手去抓住那影響,漸漸地被白籠罩,眼前越來越白,終于看到了一大片白在眼前。
看著眼前的四面墻壁,鼻端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混沌的意識總算有些清晰了。被路琳拖下水險些喪命,如今看來是被順利拯救了?
“好阿姨。”孩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晚好遲緩地轉過頭,一眼就看到北北紅腫的雙眼。
小家伙眼淚鼻涕流了滿臉,用力握著的手嚎啕大哭:“你為什麼睡了這麼久,我差點以為你吃了毒蘋果!”
晚好被孩子直白的緒染到,心里泛著一酸,卻又充斥著滿滿的暖意,想手去孩子的頭,可是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
“你別,你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我去叔叔!”北北轉就跑出了病房,影很快消失在門口。
他是在陪路琳嗎?或者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晚好都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全疲力竭,真的好像躺在棉花上一樣。
結果來的不是唐啟森而是周子堯,他腳步匆匆地來到面前,甚至傻乎乎地問了一句:“認識我是誰嗎?”
晚好還能翻個白眼,有氣無力地答:“不認識。”
周子堯微微笑了下,拉開椅子往面前一坐,漆黑的眼盯著看了許久:“那我重新介紹下自己?我是你的丈夫,這是我們的兒子。”
他將北北抱到懷里,小家伙愕然地瞪著他:“周叔叔?”
“北北替我鄙視他。”晚好知道周子堯是在開玩笑,對方見醒了之后,一雙眼幾乎都著亮。
周子堯嘆了口氣,扶了扶額頭:“說真的,我還真希你失憶。”
晚好虛弱地笑了,卻一點兒再開口說話的氣頭都沒有了。周子堯讓人到樓下買了白粥過來,一口一口喂給:“這會醫院食堂什麼也沒有,先吃點,等會讓阿姨做些別的送過來。”
吃東西的時候,北北就一直趴在床邊看著,一雙眼忽閃忽閃地專心極了。晚好這會兒神多了,手握住他的小手,輕聲道:“怎麼總看我?”
“我要盯著你,怕你再吃到毒蘋果。”
晚好和周子堯都笑了,北北卻嚴肅極了,小臉繃得地:“好阿姨你放心,我會在邊上保護你的。”
“我睡了多久了?”
周子堯把粥碗放好,這才回:“四天。”
按理說只是溺水不可能睡這麼久才對,剛想再問,周子堯忽然轉開話題道:“你不問問他去哪兒了?”
晚好愣了下,其實剛才一直想問,還有路琳怎麼樣了同樣關心,可又有些抵兩人落水之后發生的事……
周子堯看著微垂的眼睫,沉默片刻還是說:“他那天冒了,加上在水里待了很久,后來引發肺炎。”
晚好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握拳頭,目一瞬不瞬地盯著周子堯看。
誰知道周子堯說完這些就停了下來,似乎接下去的話很難啟齒。晚好約有些懂了,一定是和路琳有關的,否則他不會出這麼為難的樣子。
“沒關系,你說。”晚好鎮定地出一點笑來。
周子堯低頭看著眼前潔白的床單和被褥,語氣沉重極了:“路琳死了。”
***
晚好怔怔地看著他,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許久才強迫自己發出聲音來:“你說什麼?”
周子堯看了一眼,面凝重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輕聲地一字字重復著說:“死了,那天去找你,就是抱著自殺的念頭去的。”
晚好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承認自己非常非常不喜歡路琳,甚至可以說很討厭對方,可這種討厭還沒到希死的地步。哪怕在背后做了不壞事,但也從沒惡毒到期死。
那是一條命,沒人比更清楚一個生命的消失會帶給活著的人多大的傷害。
更何況路琳那麼要強的人,怎麼可能做出為自殺的舉?
只聽周子堯緩慢地陳述:“警方在檢測出可卡因,那晚應該吸食了毒品或者嗑藥。”
晚好想起那晚當著自己面的煙,的確,似乎那支煙完之后,的緒又詭異……
“這些年一直有這個嗜好,啟森曾經送去過很多次戒毒所,但是都失敗了。為此,他們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啟森應該對早就沒了,但一直沒有放棄過,路琳自己也清楚這是因為責任。你們離婚后四年,啟森甚至連吻都沒吻過一次。”
路琳和周子堯算是半個同盟,知道這些并不奇怪,但晚好不知道路琳是以什麼心告訴周子堯的,和唐啟森曾經也算郎才貌的一對,最后卻走到這番地步。
周子堯了面頰,不勝唏噓地說:“路琳多高傲的一個人,用無數辦法來證明啟森對到底還有沒有,換車牌手機號等等,可連幫著換了啟森都沒發現。他到現在都還在用,你以為真的是因為留?我看不見得。”
晚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原來是路琳自己換的,或許這麼多年過去了,唐啟森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對路琳而言有特殊的含義。
“是為了啟森才——”晚好終于問出這個問題,很怕聽到這個答案,但又覺得完全不切實際,以路琳那麼驕傲的人怎麼會為一個男人自殺,哪怕這個男人是唐啟森。
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事兒也算看明白了,路琳說不定到最后都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對唐啟森的,或許是為了滿足年時的那份純真,亦或者是不甘心,總之最后,似乎早就偏離了的初衷。
果然周子堯搖了搖頭說:“不是為了啟森,警方發現了留給啟森的信。卷進了一場惡貸款事件,況很糟糕,似乎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而且這次警察介之后,發現了很多……”
什麼周子堯沒告訴晚好,但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早前也約聽說了一些路琳在商場上的傳聞,如今看來或許都是真的。
一個獨人想拼命往上爬或許很艱難,但晚好想,如何選擇,要怎麼活,還是在自己。路琳到最后,不知道有沒有為曾經的選擇后悔過,或許有吧,恍惚間又記起那晚的笑容。
晚好是最后一個和路琳說過話的人,也是最后離最親近的人,沒想到路琳選擇離開的時候,居然愿意對自己的敵說那番話。
最后為唐啟森解釋辯駁的話語,或許是對唐啟森最后的,也或者是為自己曾經種下的孽贖罪?當這一切都無從得知了。
那時候拼命微笑的眼睛后面,或許早就藏滿了無法流出的眼淚。有些傷口,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的痛徹骨髓,晚好太清楚那覺了。
***
晚好醒來的第二天,有警察來找做筆錄,一五一十地將當晚的形都描述清楚。正在回答時門口有了輕微的響,抬起頭看過去,瞧見唐啟森站在門口玻璃著。
多奇怪,也只是幾天沒見而已,晚好此刻看著他卻又恍如隔世的覺。他瘦了,整個人廓都比當初要消瘦了許多,不管他和路琳走到哪一步,都不可能對的死全沒覺。
晚好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移開視線繼續回答警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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