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法再多，猜測再多，對于安靜待在王府寸步不出的夜紅綾來說，一句言語都傳不到的耳朵里，也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想方設法要見卻被容修一句話打發了的。

　前世今生不管是因為也好，還是其他因素所致，在戰場和軍營里待著的時間最長，雖是子，卻從未如尋常兒家一般長久待在深閨，如今來到南圣，倒是難得會了一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被呵護寵的滋味。

　空中一聲尖銳高的鳴，隨即通雪白的大鷹撲棱著翅膀俯沖而下，沖著坐在欄前的夜紅綾兇猛地了兩聲，似是在朝示威挑釁。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夜紅綾好似從那雙桀驁的鷹眼里看到了一些不屑和不滿。

　正思索著自己何時得罪了它或者它的同伴，卻見白大鷹朝出了白玉般漂亮的爪子，隨即一個圓軸掉落到上。

　夜紅綾還沒反應過來，白鷹已經帶著一臉的高傲和不屑轉，大力拍了兩下麗又強悍的翅膀，瞬間騰空而去。

　全程表現出來的只有四個字：不可一世。

　夜紅綾：“……”

　詭異地沉默片刻，抬手拾起卷軸拆開上面的線，展開之后發現是一封報——一封來自于穆國的，篇幅很長的報。

　倚在扶欄，逐字逐句安靜地看著，直到一雙臂膀過來把攬在懷里，并在臉上親了一下，溫低醇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妃在看什麼？”

　夜紅綾沒說話，直到把一封長而細致的報看完，才淡淡道：“方才那只鷹看起來不太高興。”

　“不太高興？”容修抬頭了碧藍無垠的天際，早已不見白鷹的蹤跡，“脾氣不小，妃想不想嘗嘗紅燒鷹的味道？”

　夜紅綾皺眉。

　“炒鷹肝，紅燒鷹翅，鷹頭湯，鹵鷹爪……”

　“閉。”

　容修從善如流：“是。”

　“寒家最近又開始有了作。”夜紅綾把報遞給他，漫不經心地開口，“寒玉錦傷勢漸好，開始跟帝京權貴家公子頻繁走，并暗中跟一些新貴學子走得很近。”

　容修接過遞來的報，沉默一瞬，才道：“妃。”

　“嗯？”夜紅綾轉頭，“怎麼？”

　容修注意到現在對“妃”這個稱呼已在潛移默化中接，并默認了這個稱呼，心中暗喜，清雋雅致的面上卻不見毫異，而是遲疑地開口：“這是穆國的報，妃就這麼給我？”

　夜紅綾聞言，微微沉默片刻，淡道：“我不給你，你就不會知道？”

　容修搖頭：“若妃不想讓我知道，我就不會知道。”

　“這話你自己信嗎？”夜紅綾挑眉。

　“不信。”容修低笑，眉眼染了清貴風華，“但妃若真不想讓我知道，很多事我還是會避開一下。”

　夜紅綾沒說話。

　容修把報看完，忍不住笑道：“妃把寒卿白放山書院，這步棋走得很妙。”

　“別拍本宮馬屁。”

　“妃冤枉我了。”容修湊過頭去，吻著白皙的脖頸，“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絕無拍馬之意。”

　頓了頓，“朝中位高權重的世家權臣之所以能輕易影響朝局，便是因為背影龐大，除了帶姻親之外，還有其下遍布各地的門生，利益層層相關，牽一發而全，才能在很多時候輕易掣肘皇權。”

　“妃想要皇位，雖是出于報復的心理，卻并沒有被仇恨和權勢沖昏頭，也并非只想得到皇位就一切萬事大吉。相反，得到皇位之后穩固皇權，強大穆國，讓百姓過得更好，讓穆國沒有戰，讓四海安穩，才是妃真正深謀遠慮的現，為夫真的佩服妃的睿智。”

　寒卿白是寒家庶子，不重視，沒有可倚靠的家族勢力，并且對寒家有深刻的仇恨。

　他若想要復仇，便只能倚靠護國公主；想要前程，也只能倚靠護國公主。且如今他的份是護國公主的側夫，命運早已給護國公主府綁到了一起。

　山書院是穆國培養人才的地方，朝中新貴十之八九都是從山書院出來的，寒卿白作為山書院師保，從下一次的國試開始，朝中穎而出的學子都得尊稱他一聲“先生”，并且有些甚至會跟他有直接的師生名分。

　這些都是不久的將來，夜紅綾握在手里的最有力籌碼。

　“寒卿白是庶子，又是妃的側夫，在初期進書院時難免會被人看低，但文人骨子里有份驕傲，會敬佩真正有才學之人。”容修語氣淡淡，“寒卿白會用時間證明他的才學，只要得到了學子的認可，世人對他的偏見自然會消失。”

　夜紅綾聞言，雖沒說話，心里卻不免是有些意外的。

　究竟是容修心思縝深沉，早已悉每一步棋后的真實目的，還是他對了解太深，知道的行事風格，所以才能輕易猜的意圖？

　“妃若是男兒，必定會為天下最圣明的君王。”容修真心實意地拍馬，“知道治國需用有學之士，所以從書院手。知道安定社稷需要兵強馬壯，所以早早有了構建馬場的想法——妃高瞻遠矚，為夫當真是自愧不如。”

　夜紅綾眉梢輕挑，不發一語，就這麼沉默地斜睨著他。

　“妃這是什麼眼神？”容修角挑起，笑意溫，“難道為夫說得不對？”

　夜紅綾沒說話，眼神里著幾分古怪。

　“只是為夫有個提議，不知妃是否愿意一聽？”容修輕咳一聲，嗓音溫而故作閑適，“寒卿白既然做了師保，若是不出意外，以后定然會有很多學生。待妃真掌了權那一日，寒卿白亦是羽翼漸時，到時可直接朝輔佐妃……妃覺得是否可行？”

　夜紅綾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然后？”

　“穆國歷來都有后宮不得干政的規矩。”容修語氣淡定，“所以寒卿白若是再冠著個側夫的份，顯然就有些不太合適了……妃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