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夜慕琛沖的行事風格，猜到他也許很快就會把證據呈到龍案上，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夜蕭肅還能在戰場上待多久，已是可以預見——臨陣換將本為大忌，一年之連番換將更會降低將士們的士氣，而即便真讓夜蕭肅在邊關待久一些，對于戰事也無益，不過是增加無辜戰士的傷亡和國庫的損耗罷了。

　“甫一開始我就只想著復仇，考慮的事太，如今細細思索一番才發現，爭權奪位這個過程并不是只靠著強悍的武力就能做到的。”夜紅綾語氣淡淡，嗓音卻著幾分秋夜特有的寒，“本宮也許并不適合爭奪那個位置。”

　自古以來都是一將功萬骨枯，而通往皇權之巔那張尊貴的龍椅，更是不計其數的尸骨堆積而，想要坐上那個位置，縝的心計和狠辣的手腕都不可缺。

　若是以前不曾上過戰場的夜紅綾，對于打仗的認知或許還沒那麼強烈，也可以做到心狠手辣。

　可多將士曾陪著出生死，如今戰場上的那些人雖不是親手訓練出來，卻同是穆國袍澤，為了護佑穆國百姓才遠離父母妻兒，忍邊關的戰火連天，以及隨時面臨著死亡的威脅——

　讓因為權勢算計而拿數以萬計的將士命做賭注，自認狠不下這份心。

　況且戰事的拖延并非單純的勝敗輸贏，其間所需要付出的代價，隨即可能會生出的變數，沒上過戰場的人永遠不可能明白。

　“主人心思搖了。”綾墨嗓音低沉，卻是一眼看穿了夜紅綾心里的想法，“可事已至此，主人應該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夜蕭肅或者夜廷淵坐上那個位置。”

　夜紅綾沒說話。

　的確不會，夜蕭肅和寒玉錦是必須要死的人，皇后連同寒家都得陪葬，而夜廷淵也跟毫無可言，此番在離開之后，既然敢把心思算計到的頭上，自然不會心慈手放過他。

　沉默注視著窗外夜，夜紅綾眸清冷，嗓音淡如秋水：“對不起本宮的人是穆國皇族，不是無辜的將士。本宮不會拿將士的生死做賭注，卻也絕不會放過該死的人。”

　“穆國現在已經了。”綾墨道，“主人離開半年不到，穆國朝堂外并后宮已經作了一團，皇帝這段時間心肯定不好，滿朝文武風聲鶴唳，縱然夜廷淵城府如何深沉，卻也做不到完全置事外。”

　夜紅綾冷冷挑：“他以為自己聰明，能夠把旁人算計在掌心，卻不知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后。”

　綾墨一時沒有說話。

　見慣了的強悍，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從未想過會因為什麼事搖甚至是質疑自己的決定，可此番他卻比誰都明白，的搖只是因為心，顧忌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在這場權勢斗爭中為最后的贏家，而是顧慮著邊關將士的傷亡。

　這個子看似冷無，實則……

　“這世上沒有誰比主人更適合坐那個位置。”綾墨語氣低沉，卻藏著無法忽視的，“帝王本該心懷天下蒼生，若只顧自己利益而枉顧將士和百姓命，就算登上了帝位，于天下蒼生來說也是禍患。”

　夜紅綾沉默。

　“主人。”綾墨手捧著的下，把的臉轉過來，低頭在上親了親，“通往山巔的路不止一條，想要將損傷降到最低，時間和力減到最短，完全可以走捷徑。”

　捷徑？

　夜紅綾看著他，表平靜：“什麼捷徑？”

　綾墨低笑：“為夫這麼個現的人，不就是主人的捷徑嗎？主人為何要放著不用？屬下武功強悍，手里有兵馬，影衛探子隨時掌握著各方向，且還有南圣這麼一個強國，主人就不能考慮考慮換個方法？”

　夜紅綾聞言，許久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主人？”

　“條件。”

　條件？

　綾墨眨眼：“主人的意思是……以相許？”

　夜紅綾瞇眼。

　“屬下整個人都是主人所有，手里所握有的一切自然也都是主人的，哪敢跟主人談條件？”綾墨語氣溫又無辜，像是蟬翼拂過心尖，撓得人心尖一陣麻，“只要主人以后獨寵我一人，于愿足矣。”

　獨寵他一人？

　夜紅綾倚著窗前，語氣多了幾分閑適：“你可以借此機會提出你想要的條件，本宮也許會考慮。”

　綾墨斂眸淺笑：“我喜歡主人是真心實意，也是心甘愿，我希主人以后答應嫁給我也是出于心甘愿，而不是因任何外在的因素力所致。”

　夜紅綾沉默片刻，淡淡道：“綾墨，你是個狡猾的人。”

　明明是個霸道強勢的人，在上卻極盡退讓，連一一毫的強迫都不愿，可偏偏越是如此，反而越讓人無法拒絕，冷的心扉一點點被融化，直至一敗涂地。

　“嗯，主人說得對。”綾墨在面前蹲跪下來，執著的手，點頭承認的指控，“屬下不但狡猾，還冷心腸，只有主人能制得住我。所以還請主人把我牢牢地控制在掌心，別放我出去禍害其他人才是。”

　夜紅綾沒說話，低眉凝視著他的眉眼，溫雅如玉，致俊，芝蘭玉樹般的一個青年，獨獨鐘這個渾上下沒半點溫的子。

　夜紅綾清淡淡地開口：“你上輩子定是惡貫滿盈，這輩子才遇上我。”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遇上主人是我的報應？”綾墨側頭枕在的上，聲音得像是窗外那一皎潔的圓月，“那我希生生世世都能得到這樣的報應。”

　夜紅綾聞言，卻只是沉默。

　關于穆國的事，兩人沒再繼續討論，夜紅綾就這麼坐在窗前，著敞開的窗子欣賞著八月十五的月亮。邊有個人卸下了一驕傲鋒芒，安靜而溫順地倚在上，如最忠誠的騎士。

　“明日一早，我帶主人去昆侖山看看。”不知過了多久，綾墨輕聲開口，“有些計劃，已可以開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