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一時誰也沒作聲。

蘇長衫看著不正經，但遇事從來看得比別人更清，這番話明明白白的把李錦夜現在的境道了出來。

這時，謝奕為話道：“四川地，戶部湊了些銀錢，我打算請命去賑災，順便看看那邊的況。四川與鎮西軍不遠，說不定還能見著程大將軍，上回他來書信說起赫連戰的事，講得不清不明，若能親耳聽他說說，定能帶回不有用的消息。”

李錦夜看著這兩人，心口宛如有麻麻的針眼。

這兩人是在用以退為進的方式，求得旁人的諒和理解。

蘇長衫見李錦夜不說話，咳嗽一聲又道：“暮之，談完正事談私事，我和三爺的事不會讓你為難，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那天，我們打算辭歸。”

屏風后的玉淵猛的僵住，臉上的水似的褪去。

李錦夜眼角余飛快地看了眼屏風，淡淡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既然你們心意已定， 我不會反對。長衫你在軍中保重；三爺年前定要從四川回來，阿淵盼著你回來過年呢！”

謝奕為笑道：“聽說四川的蜀天下一絕，回頭我給買些回來，讓做幾新裳。”

“三爺有心了，倘若那邊有什麼零兒，也幫帶點回來。”

“一定！”

玉淵哪能聽不出這兩人是一唱一和的在哄，無聲嘆出口氣。

李錦夜在椅子上坐下來，“長衫，有件事我得問問清楚，你怎麼招周家小姐了，惹得一門心思想要嫁給你？”

蘇長衫冷笑連連：“我連周家小姐長得是方，是圓都沒有瞧清楚過，哪里知道為什麼非我莫嫁？”

“那外頭那些傳言也是你故意的？”

“沒錯，讓死了這份心！”

“世子一位保不住怎麼辦？國公爺……”

“李錦夜，你說你一個做大事的人，嘰嘰呸呸這些小事有意思嗎？”

蘇長衫手敲了敲桌子，“大事者，心里裝的是天下，是百姓；鼠目寸的人，才盯著世子那一畝三分地。行了，你難得早回來，歇著吧。”

兩人離去，玉淵從屏風后面走出來。

李錦夜微笑著看。

玉淵眼角了幾下，目掃過李錦夜的笑臉，立刻明白自己這一頓火，是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了。

……

夜里。

玉淵躺在男人懷里，低聲道：“李錦夜，我覺得我像個傻子。”

“怎麼說？”

“那天去周府，我特別的理直氣壯，頭昂得比誰都高，我的底氣來自于蘇長衫說‘不想連累人家姑娘’，我信以為真。對沈青瑤也是如此，總覺得是配不上三叔。”

李錦夜想了想，道：“所以，你糾結的并非是他們的關系？”

“對！”玉淵頓了頓，道：“他們應該和我實話實說，否則我覺得自己很傻。”

“阿淵，不是所有事都能實話實說！”

李錦夜著的后背，“他們瞞著你，就是不想你心太多。人各有命，命在他們手里，我們在邊上遠遠地看著就行。”

“李錦夜，我這人心的很，尋常人很難到，可走進我心里的，都是我在意的人，三叔也好，蘇長衫也好，我都盼著他們好。”

“他們自己覺得好，便好；你認為的好，不是他們要的！”

李錦夜親親的下：“就如同我，我這人命短，怎麼看都不是良配，但你不也心甘愿和我在一起了。”

玉淵撇了下，心說：他們的，能和咱們的比嗎？

……

翌日，一早。

蘇長衫復職軍中，當日便離開了王府。

三日后，謝奕為跟隨周啟恒這個欽差大臣，四川賑災。這一趟，是他自朝為后，頭一回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出城那日，玉淵沒去送，事實上，這三天都避著謝奕為，連送別宴都稱病不出。

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這兩人一離去，王府立刻就冷清下來，李錦夜和張虛懷依舊是整日整日的忙，玉淵命人閉大門，謝絕一切上門送禮的人。

不想安親王府變和福王府一樣，從前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現在，卻變一坐死府。

謝奕為川的第二天，便是李錦軒領一家老小，移居海南島的日子。

這日清晨，李錦軒被人從大牢里提出來，他看著頭頂一慘慘的太，目移到對面背手而立的李錦夜上，角慢慢勾起冷笑。

“十六弟好雅興，居然愿意送我一程！”

李錦夜臉上沒什麼表：“兄弟一場，送一送是應該的！”

近一個月的牢獄生活，李錦軒清瘦了許多，臉上有了棱角，不再像從前瞧著一團和氣。

李錦夜看著他，突然想到了被囚許久的李錦安，其實從他們幾個兄弟的臉上，多多能看到老皇帝年輕時的模樣。

他挪開視線，接著道：“一家老小都等在宮門口，沿路有軍護送，直至安全抵達海南。”

李錦軒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語雙關地說道：“勞十六弟費心了。”

李錦夜忽視他話中的嘲諷，“我求了父皇，把福王府的私產折現銀，到了你夫人手上，這一世再怎麼糟蹋，是花不完的，后面如何，就看兒孫不！”

這話，掐住了李錦軒的七寸。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想給母后磕個頭再走，生恩養恩比天大。”

“娘娘最近子不太好，閉門不出，不見外人！”

李錦軒瞬間紅了眼眶，這話無異是告訴他，皇后娘娘空有名份，實則已打冷宮。

“無事，我就在殿外磕頭，不去打擾老人家。”

“我陪你去！”李錦夜做了個請的手勢。

兄弟倆緩步而出，一個袍，一個布，位始終相隔一丈的距離，不近不遠。

“十六，你知道最近我常常想起誰嗎？”

“誰？”

李錦夜耐心的等了一會，才聽他道：“咱們的大哥李錦安。”

“皇兄是顧念起和大哥的手足深，還是嘆他如今的下場？”

這話，讓李錦軒的目一下子散起來，他是等自己的瞳孔聚了焦，才慢悠悠的開口道：“李錦夜，他的下場和我的下場，終有一天也是你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