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間太晚的緣故，所有人都在王府住一夜，江鋒親自送江亭回房。

溫郎中一家則歇在另一院落，溫湘走到一半時，突然頓住了腳步，“爹，娘，我還有件事沒做，你們二老先歇著，我去去就來！”

“湘兒，別跑啊！”

周氏看著兒的背影，嘆口氣道：“瘋瘋顛顛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個家。”

溫湘是聽到剛剛在飯桌上，江鋒咳嗽了幾聲，才了幫他去診一診脈的心思。

這人的雖然壯得跟頭牛似的，但帶著病氣過新年總不大好，而且溫湘告訴自己，這絕牽扯不到喜歡不喜歡，就是普通朋友之間的關心。

……

青石路上，父子二人并肩而行。

江亭背著手道：“年前小姐來找我說話了，說的是你的終大事，鋒兒啊，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打算的，跟父親個底？”

江鋒勉強笑了下，“義父，我和小姐說得很清楚，沒有親的打算。”

江亭追問：“你是暫時沒有親的打算，還是永遠不會有親的打算？又或者你在等？”

江鋒悚然一驚，他預到義父這一問早晚會來，只是沒想到，會問在今日。

知子莫若父。

江亭一看他的表，就猜出答案。

“你做什麼，義父都不攔著，義父只想和你說說，人活一世，還是要為自己思量思量，別等老了再后悔！”

“義父，你后悔嗎？”

江亭：“……”

他啞然片刻，終于忍不住失笑，“你倒是將了我一軍，說句心里話，夜深人靜的時候，心里是后悔的。人來這世上一遭不容易，我這輩子除了給主子效忠外，別的什麼都沒干，若不是后來有了你，也是孤魂野鬼一個。”

說到這里，江亭沉默了下來，不知陷了什麼思緒里。

良久，他嘆了口氣：“但想著高家，想著小姐，又覺得這一生這樣過也好，知足，尤其是將來兩眼一閉去閻王殿去見高家人，為父的腰板能得直直的。”

江鋒角/了下。

江亭又道：“我從小就教你要忠心，要以侍主，但你我父子十多年，我心里還是藏了一點私心，這私心不是要為我江家傳宗接代，是想你能驗到做一個普通人的快樂，不枉來這世間一遭。”

江鋒心中大悸。

義父是從狼里把他救下來的，剛到他邊的時候，他是心驚膽戰的，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這穿得暖吃得飽的日子就沒了。

所以他把義父的話，看得比天還大，心積慮的留了下來，穩穩的站在義父旁，做得他左臂右膀。

直到后來有一天，義父讓他進了高二爺的書房，他這才明白過來義父收養他的目的，只是為了面前的這個小小的人兒。

夜里，義父把他到跟前，一字一句對他說：“以后你的命是小姐的，這輩子要忠心的人也只有小姐一個，讓你生，你生，讓你死，你必須死。”

當時的他，心里是有怨的。

憑什麼呢？

就憑你救了我一命，我就得替你，替高家，替小姐賣一輩子的命嗎？所謂的父子親，也不過是利用的工嗎？我舍棄了自由，就是為做你們的奴才嗎？

也就在此刻，他終于明白一個道理，他再怎麼心積虛的討好義父，在義父的心里，高家的一切，都大過他！

這個念頭一直藏在心里，時間一久也就被磨平了，哪曾想今夜義父會突然對他說，自己藏了一點私心，這一點私心還是因為他。

這一句話，讓錚錚鐵漢江鋒潸然淚下。

江亭見他落淚，也是驚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話講重了，忙拍拍他的肩道：“你要真想等，我也不攔著，誰心里還沒個念想呢！但有一點，你需得知道，主是主，仆是仆，這份上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鋒兒啊，有些東西只怕你等一輩子，也等不到！”

“義父！”

江鋒一抹淚，正道：“我是有念想，卻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想王爺若真有那一天……小姐一個人的時候，由我守著，能好好活下去，否則你們一個個都走了，那口氣就散了。別的念想我不敢有。”

江亭看他半晌，輕嘆了一聲“癡兒”，背著手走進了院子，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會特別想喝酒。

……

江鋒目送他進屋，轉目一掃，突然見數丈之外有一條黑影在跑。

他眸一厲，躍追上去，長臂往前一抓，一扭。

“是你？”

溫湘沖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年夜飯吃太撐，我出來散散步。”

江鋒冷笑一聲，突然松手，下一瞬，大掌到頸脖上。

溫湘一下子呼吸不過來，“你……你干什麼？”

“說，聽到了什麼？”江鋒盯著。

“我……”

空氣越來越稀薄，溫湘的臉漲得通紅，毫不懷疑眼前的男人稍一用力，會把掐死。

反正都是個死，溫湘豁出去了。

“都，都聽見了！”

頸上的手豁然松開，溫湘雙手捂著脖子咳了個死去活來，還沒等緩過來，男人又一把將揪住。

“今天聽到的話，你要是敢說出去一個字，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溫湘怔怔地看著如兇神惡煞一樣的江鋒，覺得自己心臟狂跳，然而縱使心中波濤洶涌，表面上卻半點不肯服輸。

“原來，你竟然……”

“你敢再說一個字試試？”江鋒揚眉，眼睛里有殺氣。

溫湘此刻才覺到了真正的害怕，他不是開玩笑的，他是真的想殺。

再堅韌的心也在此刻被擊得支離破碎，恨恨地看著江鋒。

曾經對自己的貌是有信心的，尤其和王府的一眾丫鬟比起來，更何況自己好歹還是個郎中，又是家中的獨，方方面面的條件看起來，與江鋒都是般配的。

甚至幻想著，如果他能多了解一下自己，也許就會慢慢喜歡了。

卻不曾想……

那個人，是永遠都比不上的，溫湘的心，從未像現在這一刻的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