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周府。

余氏心里沉墜墜的，“老爺，我這心里存了一件事兒，再不說出來只怕把自己給活活憋死。”

周啟恒何等人，當下便道：“你說的是蘇長衫退婚的事？”

“正是！”

余氏著眉心：“我這一天思來想去的，總覺得當初退婚這事，退得蹊蹺。”

“蹊蹺在什麼地方？”

“都說父母之命，妁之言，按理退婚這麼大的事，衛國公該出面的，偏他連個面兒都沒，竟是由安親王妃出的面；這是其一。”

余氏緩緩又道：“這其二，他們說得好聽是怕連累了咱們周府，可往深里想一想，安親王和福王鬧得水火不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衛國公為了保全自己，難道不是應該死揪著咱們周府不放嗎？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啊！”

周啟恒低頭吃茶，神漸漸的冷了下來。

當初退親之事行的極為倉促，他周啟恒夾在兩王當中，左右為難，一下子失了冷靜；現在細細回想，的確有很多地方不符合人之常理。

“這事兒……”

話還沒說完，門口的厚棉包的簾子“唰”的被打開，只見周紫鈺怒氣沖沖地站在那里，手握拳頭，一臉鐵青。

余氏忙起向男人送了個眼。

“父親！”

周紫鈺冷笑著，一步步走進來：“那王八蛋好男風的事，是不是真的？”

雙目赤紅，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余氏上前想攬住，反被一推。

余氏沉聲道：“周紫鈺，你給我注意點閨中分寸！”

“分寸？”

這話一下子把周紫鈺心底的不甘給勾了出來，怒喝道：“母親，我都被欺負什麼樣了，還要注意分寸？明明是那王八蛋要和謝三爺茍合，這才想著法子，削尖了腦袋退了親，我……我……不活了！”

說著上前，一呼拉，一把掀翻了房中的桌子，周啟恒剛沏好的熱茶便摔在地上，熱茶還濺了幾滴在他的手上。

周啟恒怒不可遏，指著周紫鈺的鼻子罵道：“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外頭小戶人家的兒都比你像大家小姐。”

“爹，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周紫鈺哪里怕他，一邊嚎，一邊撲倒在周啟恒的懷中，“你要為兒作主，你一定要為兒作主，他們……他們欺人太甚了，都快把你家兒欺負死了啊！”

周啟恒目中帶火：“你胡扯什麼，這都沒影的事兒，來人，把小姐送回房，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出來。”

“我不要，我不要……爹，你不為我作主，我就去死……我死給你們看……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周紫鈺的聲音嚎得又尖又響，把外頭的丫鬟驚得心怦怦直跳，丫鬟中有個圓臉圓眼睛的趁著夜，悄無聲息的往外走！

是懷慶公主安在周府的眼線，這會小姐鬧這樣，得趕給公主送個信去。

……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懷慶便得了消息，整個人呆愣住。

懷著孕，等閑不往外頭去，若不是周紫鈺深夜大鬧，還不知道外頭竟然傳出這種流言來。

真的？

假的？

如果是假的，誰傳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是真的，那當初蘇長衫的退親會不會就是為了謝三爺？

懷慶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揪住周允的襟：“外頭的流言你都聽說了？”

“聽說了，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誰的府上還沒幾個男寵呢！”

“你這糊涂蛋子，你懂個什麼？”

懷慶把人一推，趿著鞋下床，在房里來來回回的走。

周允嚇得趕把人扶住：“我的姑，好歹顧著些肚子里的那一個。”

懷慶恍若未聞，目死死的盯著窗框，忽然厲聲道：“來人，立刻給我跑一趟安親王府。”

“哎喲，這大半夜的去做什麼，事……”

“我呸！”

懷慶起周允的下：“我前腳剛收了高玉淵十萬兩銀子，后腳就出這種事，老爺沒的以為我串通了外人來禍害自己的小姑子，這事兒，我非得找高玉淵問個清楚不可！”

……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在王府響起，片刻后江鋒腳步利索的了宅。

玉淵此刻已經卸去了珠釵，一聽是公主府來人，忙又命人把珠釵再戴上去。

走出院子，江鋒等在外頭。

玉淵上前低聲道：“來的是什麼人？”

“回小姐，是公主的心腹老嬤嬤，說有急事要見王妃。”

心腹？

玉淵瞬間琢磨出一點不太好的滋味來，忙道：“走，去見見人！”

“小姐！”江鋒突然住，指了指耳邊的一縷碎發，“人已經來了，自然是走不掉的，小姐不妨先穩一穩心緒，想想要如何應付。”

玉淵把那縷碎發別到耳后，忽然苦笑了一下，“我也想穩一穩心緒，只是人吃五谷雜糧，有喜怒哀樂，又漩渦的中心，我若是真能穩下來，就不是高玉淵，而是定海神針了！”

江鋒笑道：“定海神針只是外頭看著鎮靜自若罷了，里頭是什麼，又有誰知道？”

玉淵一聽這話，不由的多看了江鋒幾眼，將腳步慢了下來：“一會我就來裝裝那定海神針的樣子。”

江鋒見一點就通，贊賞地點了下頭。

義父說過，生意場上，你我不，你急我不急，先機就占住了，這一招用在此刻，一樣用得通！

……

老嬤嬤見王妃來，匆匆行了個禮，附耳在玉淵耳邊低語了幾句。

眼可見的，玉淵的神慢慢沉了下來，一旁的江鋒見了，心里咯噔一下。

老嬤嬤退后半步，嘆了口氣道：“公主心中著急，一刻也等不得，便派老奴上前問個清楚。倘若真有此事，那……”

“嬤嬤放心，此事本就是有心人往蘇世子和謝三爺上潑臟水。”

玉淵當即截斷老嬤嬤的話，“嬤嬤請回去轉告公主，這流言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王爺一離京才出來，請公主往深想一想，這事誰益，誰損？”

老嬤嬤臉變了幾變，江鋒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嘆小姐這話講得漂亮。

這世上的有些話是那麼個意思，點到就行，大家心里都有數，話留著，便能進能退，不會一條路把人都堵死。

老嬤嬤得了王妃這幾句話，心下大安，立刻顛顛的回去回話。

玉淵等人一走，跌坐在椅子上，此刻才覺到整個后背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