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來的時候都快三更了，孩子們都早去睡了，謝寧還在燈下做針線，青荷在下首陪著。怕晚上做針線活計傷眼，屋里多點了兩盞燈。窗子已經閉上了，今天快傍晚時變了天，這會兒外頭淅淅瀝瀝的下著細雨，清璧堂的竹林在雨中沙沙作響，這聲音聽著讓人心里安定。

　白洪齊撐著傘跟隨皇上到了門前，他自己的袍子上沾了不雨珠，皇上只有兩邊肩膀上被雨了一點兒。

　謝寧迎上前去，接過皇上的斗篷，輕聲問：“您用過晚膳沒有？”

　“用過，不過這會兒又了。”皇上說：“讓膳房再送點宵夜來。”

　謝寧就猜著皇上事多，這個時辰不睡難免要的，早吩咐人預備著。先端到跟前的是個蓋盅，謝寧用抹布墊著將盅蓋揭起，里面是生生的三鮮蒸蛋，蝦與胡蘿卜和牛一起切碎粒灑在上面。

　這是謝寧特意吩咐的，因為又想皇上能吃的合口，要滋養的，又要好克化不能積食，畢竟快到安歇的時辰了。

　“這是你吩咐的吧？”皇上一看就知道，膳房可不會這麼花樣翻新，一說傳宵夜，送來的都是老一套，要麼是粥湯配面點要麼是炸的的烘的各種果子配茶。皇上打小就沒吃過這些東西，膳房說是按規矩辦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任祖宗定的這種規矩。

　蒸蛋份量并不多，一個小蓋盅皇上幾口就吃完了，接著送上來的是一碗蒸葉兒菜，不多，也就一小捧，上頭澆著一點蘸，吃起來松香。吃完了這個皇上還是意猶未盡，第三樣是一碗魚片湯，皇上笑著說：“可算不是個小碗了，剛才那兩個朕還以為你是把玉瑤用的碗碟給端上來了呢。”

　說笑歸說笑，但是最后一道湯也十

　分味，魚片，湯清澈鮮。

　這三樣都吃完，皇上倒也不覺得了，問說：“你們晚膳用的什麼？”

　“因為下雨，想吃些熱湯菜驅驅寒氣，臣妾讓膳房準備了一個素鍋，豆腐口蘑兩個孩子都吃了不。皇上今天一天必定勞累，還是早些洗漱安歇吧。”

　“還有幾份折子要看。”

　謝寧也只好說：“那臣妾幫皇上看著茶吧。”

　最近這些日子只怕皇上想好好睡一覺也很為難。

　白洪齊著人將一個半大箱子抬進來，這是盛折子用的，謝寧常見。一打開來就發現里頭滿的都要溢出來了，哪里是幾份？

　皇上看見的神就知道誤會了，笑著解釋：“不用嚇著，今夜不會熬個通宵的。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相同容，看不看都一樣。”

　“容相同？”

　“是啊，是關于如何置明壽公主的。”

　謝寧過來幫手，把一扎一扎捆好的折子拿過來擺好。從折子的封套上就能看出宗室勛貴與一般臣子的不同來。眼下這些折子什麼的都有，這麼些份不同的人卻都寫了相同容的折子，也真是奇怪。

　謝寧實在好奇，雖然知道自己不宜多，仍然忍不住問了一句：“這都是給公主求的折子吧？”

　皇上看了一眼：“你怎麼會這樣想？”

　謝寧愣了下：“難道不是？”

　“不是。”皇上搖頭，指著那壘的高高的一扎扎奏折說：“這些全是請殺之以正朝綱的。”

　謝寧雖然覺得意外，但是又覺得這是理之中的事。明壽公主稱得上是作惡多端了，依附想升發財的人不，但恨的人應該更多。

　這麼厚的折子，這得是多深的積怨？而且現在事發還不過兩天，再過幾天，遠路的人得

　了消息也會表態，這些折子怕不得把人都淹了。

　這大概正合了那句老話，多行不義。明壽公主品行如此，落得墻倒眾人推的下場，一點兒都怨不了別人。

　皇上看折子很快，和平時看書不一樣。看書的時候他時常半日才翻一頁，看折子卻是一目十行。

　謝寧在一旁繼續做針線，看著茶水以備添換，一聲不響陪著皇上。在永安宮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外頭風聲更了，不曉得明日能不能天晴。

　一到雨的天氣，方尚宮腰就會犯酸難，這會兒吃著李署令給開的藥，方尚宮自己說比從前已經好多了。

　也不知道這病是怎麼落下的，改天李署令再來，謝寧倒想細問問。要是知道病在哪兒，平時也好讓多留心多保養著。

　謝寧覺得自己運氣當真不錯。雖然從小沒了爹娘，卻有舅舅舅母養照料長大。進了宮之后，遇著的人是不，但是好人也是有的，前面周稟辰等人對就多有照應，現在又有方尚宮，盡心盡力的為。

　謝寧的子就這樣，別人給哪怕只一分好，也不會忘記，還總想著要如何回報。

　皇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折子放下了，坐在書案前側著頭看。謝寧的針線做的并不太好，這個皇上早就知道。從前給他繡的那個荷包，皇上生平就從來沒有佩過那樣糙的東西，就算是當年明微公主想討他好時給他做了一條騎馬時用的頸帶，手藝也比謝寧要強。

　當時皇上不清楚緣由，后來慢慢就曉得了，雖然林夫人是個講規矩的人，但是對這個外甥兒憐惜有加，總怕委屈了。八林夫人是想著來日方長，等要定親要出閣了再押著好好練一練也來得及。

　沒

　想到就進了宮。

　謝寧紅做的不好，字也寫的不好，棋琴書畫只知皮，但是眼界心都與一般子不同，八小時候沒跟著林季云到“散心”。雖然說沒幾回，林季云那回也說就一兩次，可皇上哪是那麼好騙的？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讓他們哄著就是了。

　做皇上呢，很多時候都得會裝聾作啞，讓人以為把他騙過了。

　皇上噙著笑，看謝寧把裳拎起來比了比，出聲問：“這是給誰做的？”

　“給玉瑤。”謝寧說：“雖然說不缺這一件，可是我給大的小的都做了，獨不給，那也說不過去。”

　皇上點點頭，深以為然：“那自然，還是要一碗水端平的，免得孩子們之間互相不忿嫉妒。這麼說，做完這件是不是也該到朕了？”

　謝寧手一頓，做大人裳和做孩子的裳那可不是一個難度的。裳越大，易出錯的地方就越多。

　“那我回頭給皇上做件汗衫吧？”

　在屋里穿的，要為了涼快連袖都不用上，省事。再說這種裳不會穿到外頭去，也不會被旁人看見了笑話。

　皇上并不挑剔，有的穿就行了：“那就汗衫吧，朕想要件月白的。”

　謝寧點頭應是，想著明兒一早就讓人把料子拿來先挑著，再把皇上的的裳多尋幾件出來比量著好裁剪尺寸。

　其實給玉瑤公主做的也是一件在里頭穿的短衫，但玉瑤公主可不挑剔，裳一送來就指揮著尚宮替自己換上了，然后蹬蹬蹬跑來找謝寧，扯著袖子給看，小臉兒仰的高高的。

　謝寧明白的意思，結結實實把好一頓夸，什麼人見人啊，人比花啊，反正好聽的話不用錢，就是以往謝寧沒怎麼練過如何奉承人，夸的未免有

　些不夠花樣富，不過還是把玉瑤公主給糊弄過去了。

　謝寧把汗，決定回頭就讓胡榮多貢獻些夸人的奉承話來給用。沒法子，邊的人里頭，最甜的就數胡榮了，完全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謝寧懷疑就算見了啞他都能跟人比比劃劃的套。

　玉瑤公主的謝寧也算著幾分了，別看自己不說話，可聽別人說話，謝寧和方尚宮們講話時，玉瑤公主危襟正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雖然不知道能聽懂幾句，但是神顯得十分認真。

　看來以后在孩子們面前說話真得當心，都不是小孩子了。哪怕一時聽不懂，可他們記住了，將來總會懂的。

　玉瑤公主一天比一天見好了，不過還是喜歡黏在謝寧邊。謝寧讓人送了料來挑，玉瑤公主就跟在子后頭，這里看看，那里。等謝寧挑好了料子，還自己跑屋里去，把針線籃子取了來。

　謝寧笑著接過籃子，朝道了一聲謝，的眼睛就微微彎起來，坐在小凳子上看謝寧穿針引線，老老實實哪兒都不去。

　怪不得都說兒是的小棉襖，大皇子是可人疼，但他是個男孩子，可不會陪著做針線。二皇子呢，打現在就能看出來將來不是個老實安分的主兒。

　還是兒好。

　方尚宮捧了一大本樣子進來，讓謝寧挑挑款式。出針工局，對這個是行家里手，謝寧要做針線完全不用求助旁人。

　謝寧見進來微微皺起眉頭。昨夜下雨方尚宮子不適，今天想必也沒有全好，這麼就急急的起來實在不可取。

　方尚宮笑著解釋：“主子不用擔心，我的子我自己知道。這些樣子都合適做汗衫，您看一看好挑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