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宮領著兩個宮人，提著燈籠查看門戶。今天是個響晴的好天氣，月也格外的好，幾乎不用燈籠照亮也能將永安宮的庭院看得清楚分明。月照在庭中花樹上，灑了一地斑駁的影。

　前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還有人聲低語。

　能這時候還在庭院里行走的人，當然只有永安宮的主子了。

　用晚膳時貴妃胃口倒還好，吃了兩個小小的雜糧面兒蒸糕，一碗米粥。這吃的是不算多。可是吃完之后貴妃卻破例覺得意猶未盡，又吃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面。面條打的格外筋道，老母和火吊的湯格外鮮香，更不用說面里還照例臥了一個荷包蛋在里頭。

　等這碗面下肚，貴妃才覺到，吃撐了。

　皇上陪著在庭院里慢慢踱步。

　離著還遠，聽不清楚皇上和貴妃在說些什麼。

　就算能聽清楚，也沒有人敢聽啊。

　最近宮里不太平，興許皇上就在同貴妃說些要事。不該聽到的事哪怕只聽到一個字，沒準兒小命就保不住了。

　方尚宮領著人繞開了路。

　其實倘若們走近了，就能聽得見皇上和貴妃說的兒不是什麼正經要事，全是一

　些比蒜皮都瑣碎的閑話。

　“朕見著喬駙馬了。真難為他，腸胃不適鬧騰了大半個月。”

　謝寧問：“想必憔悴清減了吧？”

　“肚子又圓了一圈兒。”

　謝寧沒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哄我的吧？”

　“朕什麼時候哄過你了？不信的話，回頭你也見見，就知道朕所言不虛了。”

　謝寧也說：“今天宮監送了些東西來，兩盒胭脂聞著就象水桃一樣的香味兒，甜香噴噴的，真想吃上一口。”

　皇上湊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謝寧的耳立馬紅了。

　皇上居然說這樣的話……

　說什麼讓搽上，然后，他來吃……

　皇上想起傍晚時的事來，特意多問了一句：“楊娘子教的怎麼樣？”

　“臣妾看過公主和甘姑娘兩個人的功課本子，看得出來，楊娘子是有才氣的，本事不缺。”

　就是有才華的人未必就懂得怎麼做先生，才子才們未必就能當好師傅。楊娘子不知道怎樣教人，只一味的照本宣科，講的無趣，為人又有些太過嚴厲了，玉瑤公主才去上學時，都是興沖沖去的。后來就顯得無打采，應付差事。

　“你已經仁至義

　盡了，倘若還是不能改好，那就換個人吧。”皇上對這事并不如何在意。對于已經開蒙讀書的一兒一，皇上從來沒有要求他們發上進，只要兩個孩子都好好兒的，無病無恙快活高興就好了。

　謝寧應了一聲好。

　和皇上在一起的規矩越來越松懈馬虎了……有時候敬語也會忘了用，事后有時候能想起來，有時候本就想不起來自己是不是有疏不敬之。

　“說起教導弟子，你還記得張俟衡嗎？”

　“張駙馬？”話出口謝寧想起張俟衡早不是駙馬了。

　“對，就是他。”皇上說：“他回了老家之后倒是沒閑著，自己弄了一間不大的書院，收了一幫蒙也當起先生來了。”

　謝寧聽到這話也十分意外：“真是沒想到。”

　“是啊。倘若時倒退回去二十年，說與誰聽誰也不會信。他當年可是有名的才子，男子，誰能想到他現在會在山野間當教書先生呢？不過聽說他教的還很不錯，四周的人都把孩子送了去學。”

　當然皇上得到的消息上還說，那些人都把孩子送去，其實多半原因是因為張俟衡束修收得，旁人其實是圖便宜

　。

　不過這話皇上就了下來沒同謝寧說。

　只是想到張駙馬，皇上難免想到了自己的兒。

　他現在已經有兩個兒了。玉瑤主意大，脾氣拗。皇上覺得這個兒不太好管，幸好謝寧的話還肯聽，希再長大些，會更懂事些。玉玢則是子太弱，一年到頭用藥培著。

　看看謝寧的肚子，皇上想，說不定他還會有第三個，第四個兒。

　兒長大了總歸是要出嫁的，可是駙馬卻不那麼好挑。有才氣有本事的誰想做駙馬？憑你多高的心氣，一朝做了駙馬那也就了廢人了。可要招個碌碌無為的庸人，皇上又深覺得配不起自己的兒。

　這可真是兩難。

　祖制有時候也實在讓人為難。從前朝起，駙馬就不得領實職，只能做一輩子的富貴閑人。

　皇上也沒聽說過古往今來公主與駙馬有多對恩夫妻。也不是完全沒有，只是那機率太小太小了。

　將來要給兒們尋什麼樣的駙馬呢？

　謝寧全不知道皇上的思緒已經跑的那麼遠了，和皇上說起另一件事來。

　“柳尚宮這些天都心事重重的。”

　“哦？”皇上忙問：“難道應汿……”

　“不是的，不是應汿有事，不過也可以算做是應汿的事。”謝寧說：“柳尚宮前些天打聽消息，不知道應汿明年是不是遷宮。如果遷，會遷到哪一。”

　皇上當然也有打算，也預備著明年開春之后給長子遷宮。沒辦法的事，大皇子一天大似一天了，哪怕與謝寧是親母子，到了這年紀也該遷出去獨居。再說，永安宮就算地方還算寬敞，可是再添一個孩子之后，住的也顯迫了。

　西六宮住的都是皇上的嬪妃，大皇子要遷，就必定要遷出西六宮。

　東六宮地方大，大半宮室都空置，實在太過荒涼，皇上不預備把大皇子遷到那里。

　如果為了方便讀書，那遷到南苑去最好。

　皇上連地方都已經想好了，只是因為這幾天有事，還沒有謝寧通氣，再說房舍需要修繕，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完事的，所以大皇子開春后再遷居最合適。一來新居已經修繕完了，二是春天不冷不熱，大皇子縱然底子不好，到時候應該也能減輕一點發病的機率。

　至于第三……當然是因為大皇子重義，要讓他從永安宮遷出，只怕這孩子心里難過，謝寧也會舍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