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妃站在門前，在灰青石磚地上結結實實跪迎。

　皇上從邊走過去進了殿門，停也沒有停一下，仿佛沒有看到門旁跪著這麼個活人一樣。

　慎妃看著皇上走過去的，石青繡金線萬字紋的袍子角一閃而過，下頭穿的也不是朝靴，而是一雙直口底布鞋。

　今日沒有大朝會，但皇上平素在長寧殿也不會穿得這樣隨意，看樣子多半是直接從永安宮過來的。

　貴妃新添了三皇子，隔著墻慎妃都能覺到那喜慶氣息。

　一回又一回失手，慎妃幾乎要以為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這回事。有人就是注定的富貴命，而有人則注定是賤命。

　不，從來不信命。

　又或者，覺得自己不該是現在這樣的命。

　慎妃自己慢慢從地上起來，了擺，也轉進了殿門。

　從搬進延福宮的第一天起，就想著如果皇上來了，要穿什麼樣的裳，如何迎駕，上什麼茶，熏什麼香……

　恍然想起，這是從住進來之后，皇上第一次踏足延福宮。

　除了從前皇后還在時那幾次刻意的安排，皇上從來沒有召幸過。每次侍寢之前，皇后都吩咐人專門給調理

　子，每回被召幸之后，更是天天不落的讓太醫過來請脈。

　皇后自己不易孕，所以才想借的肚子。

　為什麼用而不用旁人？還不是因為出卑賤易于擺布？慎妃毫不懷疑，如果真有了孩子，那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多半也就是喪命的時刻。

　所以那時候反而著皇上不要寵幸，每回侍寢后更是求神拜佛求自己別懷上孩子。

　等皇后薨逝，也再沒有被召幸過。甚至因為一貫表現得懦弱寡言，和皇上連句可聊的話也沒有，幾乎沒有什麼能見著皇上的機會。

　安自己不用焦急，太后當年也不得寵，也沒有生下兒子，但那又怎麼樣呢？依舊了皇上的母親，風風的葬在先帝旁。即使皇上心里不待見，甚至仇恨、憎惡，也不得不向的靈位叩拜。

　可是多謀劃都落空了，延福宮里其實只剩下了一個人，原來這宮里的太監和宮人早已經一個不剩了。

　曾經以為自己離目標已經很近了，近的似乎只要一手，就能抓住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切。在明壽公主謀逆事敗后，以為自己只要再邁出一步，就可以到達那

　個期盼已久的位置了。

　可是那無限接近的一步最終還是錯過了。

　謀劃了多次，最接近功的一次卻被陳婕妤誤中副車。而這一回清風臺的宮宴，雖然事先也布置了很久，方方面面都已經考慮周詳，可是在心深，卻早早就有了一種不詳的預。

　似乎在事前就已經預見到，這一次的設計終究還是會同之前的數次一樣無功而返。不，可能比之前還要糟糕。之前的幾次皇上必定早已經發覺，也一定有所防備警惕。這一次再出手，說不定出去的手就會被抓住、斬斷。

　但已經不能停下來了。

　皇上打量著延福宮的這間側殿。

　從慎妃住進來，皇上從未曾到延福宮來過。慎妃未曾晉為妃之前還是順儀的時候，就一直在側殿起居，這里的陳設多年來沒有變過。

　按說皇上沒來過，不應該對這里覺得眼。

　可皇上確實覺得這里的陳設有些眼，屏風、字畫，博古架上的陳設，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覺。

　慎妃站在屏風旁邊，輕聲說：“皇上看著這里眼嗎？這些東西大多是先頭皇后賞的，臣妾也是按著原來皇后娘娘的喜好布置

　的這里。”

　皇上轉過。

　慎妃臉上干干凈凈的，沒有用脂。頭發也是盤了最簡單的樣式，上穿著一件鴨蛋青素絹宮裝。

　至于的面容……

　皇上看到的時候才想起，自己似乎對慎妃的容貌并沒有印象。

　的頭多年來一直是低垂著的，從來沒有抬起頭來直視過皇上。而皇上對的印象也一直模糊淡薄，直到此刻，皇上才算看清了慎妃的長相。

　慎妃生的不，甚至可以說十分普通，很多宮只怕都生得比好。

　這事并不奇怪。

　因為太后、皇后這對姑侄本就相貌平平，連明壽公主也是一樣貌不其揚。慎妃既然從小就被挑出來服侍先皇后，就不可能生得出挑，否則主子奴才一起面，小姐被丫鬟完全住了風頭，這讓哪個當主子心里能舒坦？

　不止如此，還因為只要是皇上能見到的后宮嬪妃，很有素面圣的，總是心裝扮過的模樣。

　原來慎妃長得這個樣子。

　和太后，皇后，甚至是明壽公主，都有幾分相象。

　慎妃之前總是以發式、妝容掩飾著這份相像，時至今日掩飾已經無用了。

　慎妃抬起手來了一下自己的

　臉：“臣妾生得和太后有五六分象吧？畢竟若論起來，臣妾也當喚太后一聲姑母。”

　“你是幾時知道自己的世的？”

　“打從記事起就知道了。”慎妃輕聲說：“臣妾的生母是承恩公府的丫頭，是被承恩公夫人打死的。雖然并無心勾引承恩公謀求富貴，但是承恩公夫人卻容不下，視我們母為眼中釘，臣妾那時候才剛剛能記事，記得那天好幾個五大三的人沖進來，在屋里翻檢出幾樣東西，說是的，就把人拉出去在墻打了一頓板子，又不給請郎中吃藥，傷的太重，哀號了幾天才死。”

　可那些所謂的賊贓其實是承恩公私下里賞的，這事兒所有人都知道，承恩公夫人只要想找借口那還怕找不到嗎？

　被杖責之后傷重等死的事，承恩公也知道。

　可是他也本不在乎這一對母的死活，他大概早就想不起那個被他強迫的丫鬟長什麼樣，也從不關心生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種。

　只要他說一句話，甚至一句話也不用說，只要暗示一下，那麼自然有不人會明里暗里給們母些照應，那慎妃的生母大概也就能保住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