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宮坐。”謝寧吩咐青荷說：“端茶來。”

　邊可沒傻瓜，青荷和夏月兩個是憑什麼坐穩現在的位置？難道是憑們長得？

　青荷端上來的是養生茶。謝寧現在還不能喝一般的茶，方尚宮則是從兩年前就不喝茶了，李署令給開的調養方子與茶沖克，所以方尚宮平日里喝白水的時候居多。

　方尚宮并沒有推辭，在右手邊椅子坐了下來。

　即使沒有揭破這一重關系時，謝寧也對十分客氣敬重，很有讓站著回話的時候，平時也不用在跟前服侍。

　“玉玢公主有柳尚宮先照看著，暫時且無妨。清寧殿那邊已經布置妥當……”

　謝寧聽的心不在焉，心思全沒放在這上頭。

　妃子的喪儀是有定例的，前面已經有過淑妃、賢妃之喪，到了謹妃這兒，謝寧對于這些早就心中有數。

　可這種心中有數還不如不要。

　每經歷一次，總覺得里似乎某個部分也跟著死亡了一次。

　又有一張悉的面孔消失在這世上，再也不會相見。

　方尚宮說完話，謝寧也沒有開口，只是相互看了一眼。

　謝寧忽然發現，方尚宮也和一樣無措。

　一大早起來照看了大

　皇子和玉瑤公主，方尚宮就去了壽康宮，且一直到皇上起駕離開永安宮才回來。

　其實方尚宮也不知所措，可能并不是有意避開，但確實一早就躲開了和皇上見面的機會。

　一想通方尚宮也為此事為難，謝寧頓時覺得自己心里沒那麼別扭了。

　“這麼多年，您怎麼忍得住？”謝寧實在好奇。

　如果換呢？

　知道自己的孩子還活著，卻不能夠相認，這種折磨會把人瘋吧？

　方尚宮輕聲說：“也忍不住啊。夜里睡不著，尤其下雨的晚上，頭疼的象要裂開似的。”

　“其實我見過皇上，還不止一次。有一次是在園，皇上走過去的時候，我就離得不遠。還有一次靠近東宮的橋亭，皇上腳步匆匆。”

　那兩次是無意中遇見的，方尚宮想見皇上總是能找著機會的。皇上八歲那年冬天得了風寒，病勢洶洶，近一個月都沒好。方尚宮就攬了一個去送裳的活計。那會兒沒指能見著皇上，想著皇上病著肯定不能見風。但可巧那天太好，皇上坐在廊下能曬到的地方，太很好，他瞇著眼象在瞌睡，薄被一直蓋到他的下，只出一張稚弱的臉在外

　頭。

　方尚宮當時險些失態，兩只腳象釘在了地上一樣挪不，在里積聚了太久的想念快要把整個人撐得裂開來。

　無數次夢見自己不見的孩子，在夢里他總是一個嬰兒的樣子，裹在襁褓里，只出一張小小的臉，即使這張臉也從來沒有看清過。

　謝寧沒出聲。

　心里有個念頭忽然浮現出來。這麼一冒出來，就再也趕不走了。

　想，方尚宮早年不去找皇上，可以說是怕被旁人發現，比如太后，以及太后后那龐大復雜勢力。

　可是后來太后死了，皇后也死了啊。捫心自問，若是謝寧與方尚宮易地而，能忍得住嗎？

　大概總還有旁的苦衷。

　總覺得現在和方尚宮說話的時候，覺有點怪。

　明明是很悉的人，謝寧之前甚至對方尚宮倚為心腹。可一夜之間們的關系就全變了，現在對面坐的這人，既悉，又陌生，這相之間讓人如何拿分寸呢？

　其實謝寧倒是有許多話想說。

　想同方尚宮道謝，謝過去幾年里那樣盡心盡力的護著自己，照顧自己。要是沒有，也許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能平安降世，或許也早就沒命了。

　可是又一想，現在更應該因為過去的怠慢向方尚宮道歉才是。

　人人都道為人子，為人媳該孝敬婆母，誰見過婆婆反過來為奴為婢伺候兒媳婦的？

　這麼尷尬別扭，臉變來變去，方尚宮哪里會看不出來？

　十分識趣的起說：“壽康宮那邊還有不事要置，我先過去看著，免得下頭人膽子大起來，行事太沒分寸。”

　謝寧點點頭，知道方尚宮說的是什麼。

　淑妃當時沒了，的東西論理說有很大一部分是要留給玉瑤公主的。但是實際到了公主手里的不足五分之一，有人說甚至也就只有十分之一。當然，淑妃掌理后宮數年，即使是十分之一的私房依舊是相當可觀。眼下看不出來，等玉瑤公主將來要出嫁時，那嫁妝一定厚到令人側目。

　到玉玢公主這里，平時比起其他皇子公主來，并不怎麼同皇上親近，宮里那些人，油鍋里的錢都要想法撈出來揣自己兜里，這麼一位小公主，又病弱，不懂事，那些人還不可勁兒欺上瞞下中飽私囊？

　謝寧想了想，了夏紅進來，吩咐隨方尚宮一同去壽康宮。夏紅與夏月兩個人都算得上機靈能干。夏月

　更沉穩，夏紅則更加手腳麻利，平素也十分勤快。

　謝寧特意多吩一句：“你好好跟著方尚宮，可別讓氣著、累著。”

　夏紅連忙應了一聲，這才隨方尚宮出去了。

　方尚宮確實掛心壽康宮。

　人都說十個指頭出來也有長短，玉玢公主這孩子確實讓人揪心。子不好這條先不提，方尚宮就怕這孩子心智也有病。以前太醫們來來去去的診脈治病，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這一茬。

　方尚宮打心底里盼著玉玢公主這是年紀小，謹妃又不會教，所以才顯得比別的孩子差。等將來長大些，懂事些，慢慢就會好的。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這孩子真的有什麼缺陷……這上的病還能治，心上的病怎麼治呢？

　說來說去，還是太后、皇后造的孽。先有大皇子，后有玉玢公主……要不是貴妃運氣好，二皇子只怕也難得保全。

　方尚宮想到這兒，腳步忽然頓了一下。

　都說大皇子是當時的皇后所害，可是等到謹妃懷上玉玢公主時，皇后已然不在人世。后來這幾次三番下手的人不可能是皇后。

　慎妃的心計手腕何其毒辣，承恩侯府出來的人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