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計云抬起頭，臉上沒有陳景銜想的愧疚，更別提心虛，沒有化妝的臉淡淡，算得上漠然。

　坦白講，陳景銜聽胡謅什麼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之類的混賬話，緒沒有太大的波。

　因為他確實想過會被帶過來。

　……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懷疑的？

　應該是從齊遠告訴他，他們邊有起。（682）

　——通風報信，讓二房知道他已經查到建材公司的老板上，所以建材公司的老板才會突然出逃國外。

　陳景銜和陳莫遷一樣，不太喜歡外人，偌大的陳家，傭人只有四五個，主要是為了清潔打掃侍弄花草，并不需要伺候他，能近他知道他的人，很很。

　到只有一個人。

　就是計云。

　懷疑是線頭，抓住線頭，順下去就能把整團線整理整齊。

　陳景銜想起來，他回齊遠的消息，讓齊遠去查建材公司老板的時候，計云就坐在他懷里。（672）

　那段時間計云很喜歡粘著他，特意帶午飯去公司找他，他在書房辦公也要窩在他上睡覺，他以為只是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原來是為了窺探他的。

　幾乎可以確定就是計云后，陳景銜沒有去質問計云，只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天，計云剛剛查出有孕，要生下孩子，和他的孩子。

　可計云好像忘了，懷的是和他的孩子，和他才是夫妻，沒有收手，還做了別的事。

　他們在車上胡鬧那次，上好奇他是怎麼知道該買什麼品牌買什麼尺寸的辟孕套，玩笑著要他給看手機的搜索記錄，那之后，偶爾會拿他的手機去看，他都沒往心里去。（673）

　而手機里能看到的，更多。

　那天也看了，然后轉告二房，所以二房才能提前知道他請黃董到家里吃飯是為了什麼，二叔先發制人讓他失了先機，以至于他沒能把二房徹底掃出陳家，還留下一個陳遠瀟。

　陳景銜問齊遠，有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覺？（687）

　當然似曾相識了，這和他們查建材公司的老板，結果老板先一步跑出國不是異曲同工嗎？二房都比他們的作快一點，除了計云泄，還可能是誰？

　陳景銜知道是計云，一直都知道是，卻還

　是和領了結婚證，齊遠和齊高說他是迷心竅……他確實是迷心竅了，妄想著給多一點，的心就能在他上，別管二房了。

　明明一開始是死纏爛打，怎麼到最后失心的了他？

　……

　陳景銜低聲問：“我對你不好嗎？”

　計云緩緩吸了一口氣，再勻勻地呼出，回看他的眼睛：“你對我很好，但你有沒有問過我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陳景銜驀然失笑：“原來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是，我不愿意。”計云后牙咬著，話往外蹦出，“我也不愿意給你生孩子，都是你我的，你還讓我幫你藏著那筆錢，那種違法所得，萬一出事，還會連累到我，我早就想擺你了。”

　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不愿意跟他生孩子？

　那在他公司樓下一等大半個月的人是誰？一口一個“我想被你睡”的人是誰？“我會好好你的”這種話又是誰在他耳邊說出來的？

　腳下的瓷磚又冷又，瓷磚本來就應該是又冷又，但陳景銜現在站著卻覺得有什麼不適，從腳底攀著他的腳筋直竄上來，他的臉也冷下去。

　計云從陳景銜邊經過，手臂撞到陳景銜的，陳景銜側過頭，看走到叔祖父和舅公面前。

　“我大學還沒有畢業，只是出去做了個兼職，不知道怎麼就被他看上了，他強行把我留在邊，沒多久我就懷孕了……”

　本來就演技不錯的人，被陳景銜送到名導的劇組里“加訓”兩個月后，演技更加爐火純青。

　“他要我把孩子生下了，還停了我在學校的課……我本不是自愿跟他在一起，但是他說，我要是敢走，他就不會放過我和我邊的人，他這樣的份，在青城說一不二，我哪敢反抗？”

　陳景銜眼底滾過一暗，這是在他面前演的第四出戲。

　小巷子里謊稱媽媽生病一次，陳家謊稱要替爸爸還債一次，茶樓栽贓詹書一次……不，也許這是第五場。

　第四場，是這幾個月來，日夜相對，裝出來的深義重。

　……

　計云這兩段話，既是給自己為什麼出來指控陳景銜找了合理解釋，還潑了陳景銜一桶污水。

　很好的一桶污水。

　二叔唏噓：“景銜，你這事兒做得也忒不面了，有的是人愿意跟你，你又何必去為難

　一個還沒畢業的小姑娘？之前我聽說你責罵儲煜的會所不正經，讓儲煜停業整頓，我還覺得你行事正派值得弟弟妹妹們學習，沒想到你看起來冠楚楚，實際上……唉。”

　三叔怒斥：“實際上就是個畜生！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我們爾東就算玩完了！”

　“老三言重了，”二叔一貫如此，假好人，表面安三叔，實際是不停拱火，“不過我想起三年前，京西集團總裁強一個大學生，被曝后，價下跌5%，一夜之間蒸發一百多億人民幣，要是景銜這件事也曝出去……”

　叔祖父聽得頭疼，閉上眼睛，不忍直視。

　舅公也很糟心，看陳景銜的眼神復雜，對計云示意一下：“你懷著孩子先坐下吧，這件事我們會替你做主的。”

　“我不想追究什麼，你們也不用怕我會宣揚出去，我只想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然后離開青城，重新開始我的生活。”計云低低地說。

　“就算你不追究，我們也不會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品行敗壞的人，不配做一家之主！”叔祖父睜開眼，一點都不容，“你還知道什麼盡管說，我保證沒人敢為難你！”

　剛正不阿的叔祖父，今晚是要一定追究到底了。

　那句“不配做一家之主”，聽得在場所有人心思各異，一時間沒有人出聲。

　墻上的老式掛鐘叮叮咚咚響起，已經十一點整。

　“計小姐，除了那筆錢，你還知道別的嗎？”舅公詢問。

　他比叔祖父冷靜，這麼問，既是不想就這樣定罪陳景銜，想再聽聽有沒有更多的實證，也是在試探計云和陳景銜的關系，是不是真的有親厚到能知道陳景銜私下做的事的地步？也能從中判斷的話的可信度有多？

　計云抿了下，薄薄的兩片，是朱丹的。

　陳景銜不合時宜地想起，事發前一天晚上，睡到半夜，突然來親他，在他的脖子上的瓣微涼，還在抖，他以為做噩夢了，低頭回吻的眼睛，又哄小孩兒似的拍拍的肩，讓別怕，他在，繼續睡吧。

　沒有繼續睡，而是沿著他的脖子親下去，到膛，到腰腹，到……他的頭發，眸子里染了些許，濃黑如墨，無意間掠過床頭，看到的手機屏幕亮著，似乎是微信界面。

　那麼晚了還在和誰

　聊微信？彼時心下劃過的念頭，很快又被生疏的牙齒給磕走了。

　現在回想，應該是——那麼晚了還在和人商量怎麼害他。

　所以是知道明天會出事，主是因為愧疚？就像自己說的，無以為報只能償？

　陳景銜一曬。

　……

　“我還知道北海灣項目哪里有問題，他做這個項目的時候，跟我在一起，親口告訴我，要怎麼活才能昧下八千萬，他還說，要用那筆錢給我買個戒指。”計云回的是舅公的話。

　陳景銜道：“我是還欠你一枚戒指。”

　無論計云說什麼，陳景銜都沒有打斷，也沒有反駁，仿佛不是他的枕邊人，現在控告的也不是他，他只是在聽一個無關要的人說一件無關要的事。

　和剛才陳遠瀟說一句他回一句的做派大相徑庭，也不知道無話可說，還是別的什麼？

　計云沒有去看他，頓了頓，低低道：“以后也不用還了。”

　涉及陳景銜的文件一早就收在一起，舅公讓陳遠瀟把北海灣項目的文件找出來，自己戴上老花眼鏡，親自翻看：“你說，在哪個地方？”

　計云說了幾個地方，舅公按照說的地方去找，果然找到了問題。

　舅公將文件合上，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恨鐵不鋼地看著陳景銜。

　三叔本來想點炮一句“花公司的錢，哄自己的人開心，景銜你還真是個種啊”，自從那次陳儲煜在自己家里被陳景銜教訓后，他就看陳景銜各種不順眼，見針想辱他，仿佛這樣就能把他丟的老臉找回來。

　但陳遠瀟對他使了個眼，暗示他不要再說。

　接下來要看叔祖父和舅公，過猶不及。

　叔祖父也拿了文件去看，越看越生氣，簡直想把文件丟到陳景銜上：“你太讓我失了！”

　——堂堂一個總裁，利用職權之便從自己的公司里貪錢，一年貪了六個億，這還是被他們發現的，那沒被他們發現的還有多？他上任總裁這十年里又貪了多？他這一招是從哪里學來的？

　不是他過度揣度，而是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外人一定會這樣想！到時候名譽掃地的豈止他陳景銜一個人，還有大老爺的，還有陳紅頭的，大家會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會說兒子當然像老子，陳景銜這是將整個陳家的臉面都丟在地上給人家踩！

　宗祠里燒著香點著燭，檀香繚繞，列祖列宗的排位整齊地放在梯形的臺階上，像一雙雙眼睛看著不肖子孫的所作所為，叔祖父越想越氣，倏地站起來，抓起拐杖就往陳景銜上打下去！

　他是氣急了，所以這一子也沒收著力，砸在陳景銜肩頭一聲悶響，計云眼睛一下睜大，燭被風吹得忽閃一下，在眼里明明滅滅。

　陳遠瀟眸底藏著一道冷鋒，二叔克制著沒把幸災樂禍外得太明顯。

　三叔已經嚷起來：“你不是要證據嗎？這個證據夠了吧？你的人說的話還能有假？還能準確說出你做手腳的地方，要不是親眼看到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景銜，你對得起你爺爺對你的信任嗎？”

　“他對不起！”叔祖父大喝一聲。

　計云攥手指，男人站的位置剛好是廳堂的中軸線，頭頂是大燈，臉部線條被線勾勒得極為清晰，形頎長，背影偉岸，卻只有腳下一團影子。

　像連人帶影一起被困在一個心策劃的牢籠里，逃不出去。

　而送他進這個牢籠，有的一份功勞。

　——我對你不好嗎？

　他對，是不薄的。

　……

　計云木然地看著，木然地想著，木然地轉頭，像一個機人，執行著早就被安排好的任務。

　陳景銜挨了那一，緩一緩，才能繼續說話，聲音略啞：“叔祖父和舅公想怎麼置我？”

　叔祖父斷然道：“陳家從來沒有過這麼大的丑聞，董事會要怎麼置你得看董事們的意思，但陳家家主的份你擔當不起了！”

　那三人的呼吸屏住，就等著叔祖父一句話奪了陳景銜家主之位。

　只要奪了他的位，他們就功一大半——試問家主的位置都沒有了，爾東的董事們又怎麼會保陳景銜？

　他總裁的位置一定也會被罷免！

　叔祖父一字一字地說：“今天，我就當著你爺爺，還有你父親的牌位，我……”

　“叔祖父就這樣定我家大爺的罪是不是太武斷了！”門口突然出現一個影。

　剛才陳遠瀟把計云帶進來，門沒有關上，那人長驅直來到他們面前。

　陳遠瀟一愣，然后怒斥：“齊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麼份？陳家宗祠是你一個外人能隨便闖進來的嗎？！”

　陳景銜淡淡看過去：“是我讓他來的。”又問，“你張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