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臘月二十九===

　阿四到啟明學堂的第二個月,也就是三月中旬，樓清運回京了。

　“原本說的復診當在去年，結果有事被絆住了,好在今年出來了。”樓清運一面同沈悅往蘭桂苑去,一面輕描淡寫。

　但沈悅聽到“好在今年出來了”幾個字,還是莫名覺得其中曲折,遂問，“出來了？”

　樓清運原本不準備怎麼說的,但沈悅問起，他頓了頓,還是嘆道，“說來你可能都不信，我去了趟燕韓,給他們的將軍府的夫人治病,但這夫人的病不在用藥上，而在忌口上,這位曾將軍脾氣有些暴躁,說治不好就不讓我出府！”

　沈悅尷尬,“然后……你就被關在將軍府？”

　樓清運頷首,“是啊，我在將軍府被‘友好邀請’小住了大半年，終于改掉了將軍夫人的飲食習慣，這才逃出生天！然后馬不停蹄往西秦來，日后,讓我去，我也不去燕韓了。”

　沈悅忍不住笑。

　樓清運問道，“你呢？還好嗎？我聽說羌亞和西秦開戰了,平遠王出征去了，對王府有影響嗎？”

　在樓清運眼中，沈悅的兒園是倚仗平遠王府建起來的。

　但戰爭這樣的事，不確定因素太多。

　若是平遠王府有靜，王府兒園會不會也牽連？

　他一提，沈悅便會意，“沒有，而且兒園也擴建了，等看完小六，我帶你去看看，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樓清運驚喜，“好啊。”

　沈悅又笑道，“雖然擴建了，但是還是按照你的意見，保留了醫務室，現在兒園中的孩子多了，請了大夫在兒園中值，平日有些磕磕和小的風寒冒，都有大夫可以及時看。”

　許是說到冒兩個字，兩人都愣了愣，既而笑了出來。

　在這里，能聽到這兩個字實屬不易。

　但也仿佛，因為這一兩個字，話匣子被打開。

　兩人一面走，樓清運一面問道，“沈悅，你在這里多久了，習慣嗎？”

　沈悅其實一聽便懂，“很小的時候就來了，那個時候不到六歲。”

　樓清運一臉詫異，“難怪了……”

　“難怪什麼？”沈悅問。

　樓清運嘆道，“其實，我還有些不習慣，但聽你這麼一說，可能是需要時間吧。”

　沈悅眨了眨眼，“你？”

　樓清運低眉笑道，“也就四五年。”

　四五年？沈悅好奇，“那你怎麼南順名醫的？”

　樓清運應道，“說了你可能也不信，我治的那個人，他剛好是醫學上的假死亡，我觀察到他是有生命征的，所以堅持不讓下葬，然后，他們就說我讓人起死回生了。”

　“……”沈悅不知道應該怎麼應才好。

　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

　許久未見，小六見了樓清運還很親切。

　在學習說話的那段時間，每日都是樓清運陪著。

　小到每一個發音，口型，還有用力的位置，大到給施針，開藥方，都是樓清運。

　那段時日，樓清運是小六的支柱。

　“六小姐，張口，啊。”樓清運提要求，小六毫不遲疑照做。

　樓清運手按了按太，耳后，還有下顎的固定幾個位置，但是都未對小六有很大影響，都能在他按這幾地方的時候出聲。

　但在早前開始初步恢復的時候，分明還是不可以的。

　“六小姐，你恢復得很好。”樓清運的話，讓小六吃下了一枚定心丸，也笑盈盈看向一側的阿悅。

　沈悅朝豎起大拇指。

　而樓清運口中的恢復很好，是指客觀的條件，但能否克服障礙，清晰明了，且能自己開口說話，這些都還要逐步復診。

　方才沈悅已經同他說起了大致，但是他還需實際了解小六的況。

　“六小姐，能同我說說，你今天有沒有特別的？”他是想聽說話。

　小六咬了咬，輕聲道，“沒有，但是我每日都有練習背書，阿悅每天都會花時間聽我背書，慢慢背得多了，也就不磕了。”

　的表達相比之前流利了很多！

　而且想說話時，近乎不用太多的啟時間，這在不恢復說話能力的人里都算見的。

　樓清運笑道，“六小姐，可以再同我說說，你眼中的沈悅嗎？”

　他還需要繼續觀察，包括對話時候卓卿的反應。

　小六頷首，“我喜歡阿悅。”

　“為什麼？”樓清運繼續引導打開話匣子。

　“因為阿悅是世上最好的人，很有耐，還很溫暖，我想一直和阿悅在一起。”小六說話不不慢，也許是話題平靜的緣故。

　樓清運調整方向，“那若是阿悅明日就離開，以后都不回來了呢？”

　他要在給施的況下，看的語言能力是否會間歇喪失，或是反應很久，或遲鈍。

　但小六頓了頓，忽然張道，“阿悅為什麼要離開？我不想阿悅離開啊！”

　樓清運心中松了口氣，施的況下，還是能掌控。

　樓清運再次極限施，“因為阿悅也有家人啊，阿悅明日要離開的。”

　沈悅似是有些明白，他層層遞進的邏輯。

　小六當即眼眶就紅了，“我不要……阿悅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要，嗚嗚嗚……我不要離開。”

　很快，小六的眼淚刷刷得忍不住往下落，但即使是在哭的時候，還是能表達自己的緒。

　沈悅半蹲下，上前寬，“不走，樓大夫是在給你復診。”

　小六眨眼看他。

　樓清運也學著沈悅一樣，在小六面前半蹲下，輕聲笑道，“恭喜六小姐，你恢復得很好，以后，不用再治療了，也無需我來復診，你已經康復了，日后可以繼續找人多聊天，也可以像現在一樣多背誦，都會有助于說話的流利程度，你做得很好。”

　小六方才從悲傷中走出來，又聽樓清運這麼一說，頓時有些懵。

　沈悅驚喜看向樓清運，“你是說，小六……”

　樓清運點頭笑道，“不用在喝藥了，也不用再治療了，需要的是不斷得練習。”

　小六這才破涕為笑。

　沈悅亦擁，“太好了小六，我們終于康復了。”

　小六也抱，“阿悅……”

　沈悅激看向樓清運。

　樓清運低頭笑笑。

　***

　從王府兒園里，沈悅同樓清運一，“你日后有什麼打算？”

　自從知曉了樓清運的份，兩人之間就莫名多了一層信任，這種信任，是特有，而不容被沖擊的，就像他鄉遇故人。

　樓清運笑道，“繼續做醫生啊，四游歷行醫。還能繼續做大夫，是我最高興的事，只要能讓我做大夫就好，希能治好更多的人，你呢？是不是要把兒園開到大江南北？”

　沈悅笑，“不是容易的事。”

　樓清運也嘆道，“我也是，以前我沒怎麼想清楚，但是在看到王府兒園之后，我也有一些初步的念頭，我想開一醫院。”

　“醫院？”沈悅意外，這里不是有醫館嗎？

　樓清運笑道，“和王府兒園一樣，我要建一所真正的醫院。”

　沈悅仿佛忽然明白了，“那里面的設施？”

　樓清運嘆道，“可以預料很難，但是，也不是沒有辦法，很多東西可以逐步來。我想花很長的時間去做這件事，幾年，十幾年，幾十年，那里會有更好的消毒和治療環境，如果能建好，將會有更多人被救治……但也可能，終其一生，也沒有辦法實現，但我想嘗試。”

　沈悅轉眸看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樓清運很值得人敬佩。

　……

　“真不留下？”沈悅送他到王府大門口。

　樓清運搖頭，“不留了，我想趁現在到走走，看看這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而后，再專心準備最重要的事。”

　沈悅溫聲問道，“那你準備去哪里？”

　樓清運想了想，“可能會去一趟蒼月吧，也有可能去西秦旁的地方，最后，可能也不知道在哪里留下來，就當去四轉轉吧。”

　沈悅笑道，“那祝你一路順風。”

　樓清運也道，“沈悅，諸事順遂。”

　臨上馬車，樓清運又道，“沈悅，我們算盟友了，你可以信任我。”

　沈悅低眸笑笑。

　再抬眸時，樓清運的馬車已經緩緩駛離了街巷……

　樓清運說的是，也想在別再繼續建一所，兩所和其他更多兒園，這些兒園不一定都要京中權貴的孩子，也可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其實相對于權貴家中的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更需要兒園這樣的地方照顧。

　而且，們需要更多的主課和助教。

　這些，都是龐大而耗時的系。

　但樓清運都可以窮極一生，去建一所理想中的醫院，那也可以，從現在開始，就規劃這樣一所，兩所，甚至更多的兒園……

　沈悅似是心中從未有一刻像眼下一樣熱沸騰，躍躍試。

　這樣的兒園才更近真實的兒園，但它們一定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王府兒園！

　沈悅低眉笑了笑。

　***

　仿佛心中有了更多的想法和盼頭，沈悅眼中，時間一日比一日過得都要快上許多。

　跳跳糖班的孩子不多，但是年，又都基本沒有家長放手的經驗過，還不像早前的桃桃和小荔枝。

　桃桃是因為早前在府中，原本就同沈悅絡。

　小荔枝是因為趙澤平同卓遠信賴，而且在夏令營的時候，小荔枝提前同孩子們在一起相過，又在游戲中鍛煉了不自理能力，所以來到兒園的時候，都適應得很快。

　更重要的是，家長沒有過多場外干涉。

　但跳跳糖班其他孩子的家長便不同。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家長本就不會太過放心，又沒有府中的奴仆跟來，便覺兒園中這麼多孩子，就算沈悅周全，旁人也都說沈悅將孩子照顧得好，但到自己孩子上，一整日不在家中，難免擔心，甚至生出憂慮。

　其實沈悅花在照顧跳跳糖班孩子上的時間，要遠低于安家長的時間。

　幸好之前園的孩子只有七個。

　這些家長都是京中權貴，想將孩子送來這里原本也是自己的想法，但若不是平遠王府的緣故，其實沈悅的工作其實會遇到更大阻力。

　所以，整個學期的工作，是在逐步磨合，一點點讓家長看到孩子的變化。

　從三月到六月末，沈悅清楚了需要調整的方向。

　——跳跳糖班需要更多的親子活，和家長驗日，來降低家長們的分隔焦慮，也增加明度。

　暑假也接踵而至。

　……

　今年京中較往常比，多雨水，不地方都生了澇災。

　整個七八月里，有一半的時間都在下雨，尤其是七月初的時候，而且連京郊附近都了災。

　兒園沒有再安排夏令營。

　但孩子們想在暑假的時候聚在一，除了串門，就是開設興趣班。

　最歡迎的興趣班，是音樂品鑒。

　兒園就有現的音樂教室。

　七月開始的興趣班里，每七曜有三節音樂品鑒課，都請的是樂大家來給孩子們做啟蒙，每次課程大約一個時辰左右。

　孩子們學習了宮商角徵羽，也學聽幾首最有名的名曲。

　樂對孩子們的記憶也有幫助。

　有興趣的孩子，還會在興趣班結束后，讓家中請了專門的先生教授音律和琴等。

　也有孩子喜歡繪畫課。

　為了和音樂品鑒課錯開，繪畫課剛好在另外三日上課，有的孩子同時參加了音樂品鑒課和繪畫課，仿佛還和來了半日兒園一般，很歡喜。

　其實兒園的孩子都很小，培養興趣是首要的，所以興趣課程都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