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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九十年的時間長河，在民國二十二年的夏天，葉大醫生忽然就懂得了后世網民那種“我裂開了”的心。

　因為長期在國外工作，葉一柏閑暇時候就喜歡看華語片，也不仔細看，就電視里放著，聽著悉的語言自顧自做自己的事，這會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心。

　早些年網絡還不怎麼發達的時候，網的片子不好找，葉醫生來者不拒，什麼香江老電影、古早言連續劇他都不挑，反正他就聽個聲，圖個氛圍。

　《金陵煙華錄》就是他聽過的一部片子，聽說還是據民國才葉芳的回憶錄改編的。因為這是他當時能找到的有的制作良的完整電視劇，葉一柏無聊的時候還瞅過兩眼。

　比如葉嫻跳江、張素娥跳江、沈富被抓進牢里……

　葉一柏的抿了一條直線，換句話說，算上原主的話，黃浦江就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最終歸宿？？？！！！

　昨天葉一柏沒忍心告訴張素娥，原主的這次落水生病并不是意外，而是原主主跳下了黃浦江。

　昨天下午，小爺下課后被老師到了辦公室。

　平日里對他十分重的老師一臉復雜地遞給他一張海報，海報上方畫著彩斑斕的燈牌上寫“東方不夜城”，下方則是一個拿著話筒的妍麗子。

　“這是你姐姐吧，一柏啊，外事對于背景審查是很嚴格的，他們不會錄用背景有爭議的人員的。還有……”老師頓了頓，看向他的目帶上一抹審視，“人做什麼事都要量力而為，圣約翰的費用確實高，我看你平時的花銷也不小，如果你們家已經需要人去賺這個錢了，那我覺得你沒必要來上這個學校。”

　小爺當時是又驚又又惱，他知道姐姐葉嫻外出工作補家用，但他從來不知道姐姐竟是在舞廳當歌。

　小爺紅著眼睛跑回家問張素娥，在張素娥遮遮掩掩的回答下他才知道，原來葉家每個月給的家用本支撐不起他在圣約翰的費用，他能過上現在這種食無憂的爺生活完全是姐姐葉嫻在舞廳唱歌換來的。

　原本以為自己是救世主頂梁柱，家里就靠他靠上外事才能風風地回葉家，才能給母親姐姐爭一口氣，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就是個累贅，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姐姐的犧牲上。

　原主本就是個驕傲的人，不然也不會憋著一口氣一定要考上外事給葉家人看看，驚聞事實，悲憤加，跑出家門后一時想不開竟從黃浦江上跳了下去。

　雖然很快就被人救了上來，但睜眼再醒來的卻不再是原主而是他這個九十年后的人了。

　“你……你這麼看著我干嘛？”沈富見好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瞅，只覺皮疙瘩都起來了。

　葉一柏上下打量著沈富，微胖，皮很好，笑起來還有那麼一流氓兔的覺，比電視里那位扮演沈富角的演員扮相好多了。

　“你，喜歡我姐姐？”葉一柏記得電視里沈富是因為葉嫻的原因才不斷給男主找絆子，最后被男主好友抓進了監獄。

　沈富驚得一蹦三尺高，巨大的重量和地板接，發出“”得巨大聲響。

　“你……你胡說什麼呢！我……我才沒有……”

　這個時代的人大概不習慣葉一柏這種直來直去的問法，這不，小胖子的舌頭都不靈了，一張一張愣是沒蹦出一句話。

　“哦，沒有啊。”葉一柏點頭，淡定轉，向著樓梯下走去。

　沈富紅著一張臉呆立在原地，直到葉一柏快要出家門了，他才反應過來，急慌慌地邁步去追，下樓梯的時候還差點絆著自己，變圓球滾下去。

　“我……我真沒有，你姐就是我姐，真的，親姐。”沈富一邊跑還一邊不忘解釋。

　兩人先后上了車，臨到車要開了，張素娥穿著高跟鞋從街口一路小跑過來，“哎呀，師傅，等一等。”一邊跑一邊喊道。

　葉一柏搖開車窗，還未說話，手里就被塞進一個熱乎乎的飯團，“早飯帶著路上吃，今兒個街口那個攤子沒開，我多走了個路口，差點沒趕上。”

　看著張素娥額頭因一路快跑滲出的汗水，葉一柏的眼睛彎了月牙狀，他角揚起，面頰兩側出兩個好看的酒窩來，“阿媽。“他面鄭重地開口道：”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很好的。”他絕對不會讓黃浦江為他們一家人的歸宿的！

　張素娥一怔，吃驚于兒子突然的鄭重其事，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出聲來，“當然了，你好好去上課，其他給阿媽我！”

　看著張素娥瞬間斗志昂揚的模樣，葉一柏一噎，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

　葉一柏和沈富都是約大外文系大四的學生，和后世大學一樣，約大實行學分制，到了大四，學生們的學分都已經完得差不多了，眾人都已經在為畢業后的工作做準備了。

　就好比原主小爺一心想要考外事，約大的學生非富即貴，目標都很明確，原主能在這麼一群人中突出重圍考進外事，著實是不容易。

　但再不容易……難道讓他一個拿手刀轉行去當外？

　在葉一柏思緒飛中，車子穩穩停在了約大門口。

　兩人剛下車，腳都還沒有站穩，就聽到前面傳來一聲譏笑，“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葉大爺嘛？當世名流、杭城富商葉家的長子，一個靠著人賣唱錢來上圣約翰的妾生子，居然還好意思來上課。”

　葉一柏尋聲去，只見前面一輛車旁站著一個穿著西裝馬甲的瘦削男子，他雙手叉抱在前，正仰著頭一臉蔑視地看著葉一柏。

　許昌，郭文玨的跟班。

　葉一柏目掃過許昌旁的那輛車，不出意料地在車窗上看到了一個若若現的人影。

　許昌的聲音不小，加上葉一柏績好、長相出眾，在圣約翰本就是人注目的人，兩人的對峙逐漸吸引了不人的目。

　沈富眉頭皺，他上前一步正要開口，卻被葉一柏拽了回來。

　“你這麼抬著，脖子不酸嗎？”葉一柏目下視，看向許昌。

　脊椎是有舒適區的，超過一定角度就會產生酸脹不適的覺。

　葉一柏猜想許昌大概想表現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奈何件條件限制只得仰著頭，這氣勢就差很多了。

　許昌一滯，半晌才反應過來葉一柏話里的意思，霎時又氣又惱，“你避重就輕的，你一個妾生子……”

　“妾生子？你是看不起妾生子？”還沒等許昌說完，葉一柏就已經開口，他目暼過周圍及許昌后車里的人影，面上出恰好好的驚訝表。

　民國不比后世，這是一個更迭變化的年代，舊的秩序和新的秩序在斗爭，舊的思想和新的思想在撞，很多在后世人看啼笑皆非甚至不可理喻的論調和行為，在當時人看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就好比民國的妾和姨太太，1930年，金陵政府頒布民法《親屬編》從本上廢除了妾的制度，在后世人看來，既然妾制度都廢除了，那當然就一夫一妻制了，其實不然，《親屬編》廢棄的僅僅是“妾”的這個稱謂，在人人平等的口令號召下，妾們搖一變變了姨太太，不僅自地位提高了，連所生孩子的地位都有一定程度提升。

　說起來就是新社會，人人平等，說什麼嫡庶、倫常的都是封建殘余，都應該被打倒。

　圣約翰這種一個學期學費就要兩百多銀元的學校，考進來的非富即貴，其中正妻生的有多，姨太太生的又有多，許昌這一口一個妾生子的，得罪的可不止葉一柏一個人。

　果然周圍人群中的許多人已然微微皺眉，但許昌仍然不覺，還在囂，見許昌一口一個妾生子說得歡的模樣，葉一柏的眼中笑意更盛。

　葉一柏的脾氣說好好，說不好也不好，面對病人時，葉醫生的笑容如春天里的花朵，令人如沐春風，但轉對著手底下的小醫生，那就是另一副面孔了，但凡底下人出了點差錯，他能罵得他們懷疑人生。

　畢竟醫生的工作不同尋常，特別是他們這種上手臺的，平時一點不甚注意的小失誤都有可能造難以挽回的憾。

　不過面對許昌這種人，既不能像接待病人那樣溫和，又不能像對待底下小醫生那麼暴躁，葉一柏忽然間就領悟到了上輩子行政部門所推崇的“說話藝”的好。

　“按照你的算法，你的好朋友郭文玨也是妾生子吧。”他瞅著許昌，很認真地說道。

　許昌聞言先是一愣，剛才被氣紅的臉瞬間就白了，他下意識地向旁邊的車窗看去，里輕聲磕磕地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文玨，我……”

　許昌父親是郭文玨父親的下屬，許家能在上海立足多半是依靠郭家的扶持，許昌得罪誰也不敢得罪郭文玨。

　車子里的郭文玨沒有反應。

　許昌顯得有些著急起來，也顧不上葉一柏了，低著頭努力對著車窗解釋。

　這場面變化之快，看得沈富一愣一愣的，他看向旁僅僅說了兩三句話就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凈順便把許昌揣進坑里的葉一柏，瞬間覺得葉一柏的形象變得偉岸起來。

　“一柏，我們走吧。”眼瞅著許昌顧不上他們了，沈富拉了拉葉一柏的袖，輕聲道。

　葉一柏搖頭，他將吃了一半的飯團往沈富手里一塞，從兜里掏出手帕了角，隨即不不慢地走到許昌旁邊的車窗前。

　許昌還在磕磕地解釋，但是車窗始終沒有降下來。

　葉一柏將許昌往旁邊一，抬手敲了敲窗。

　“你干嘛！”許昌怒道。

　葉一柏沒有理他，見車里沒反應，又敲了敲。

　兩三秒后，車窗緩緩下降，里面出郭文玨的笑臉，“是一柏啊，聽說你昨天不小心落水了，我還擔心來著，現在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多了。”

　手不打笑臉人，葉醫生臉上同樣堆上了一看就是假兮兮的笑容，“文玨啊，勞你費心了。“見郭文玨功被他惡心到了，葉一柏繼續道：”我倆關系這麼好，你有什麼事，比如你看上了我的什麼東西，你可以直接跟我說，像今天這樣，一言不合就讓什麼東西出來吠，那就比較傷了。”

　葉大醫生也不是白吃這三十幾年飯的，把原主記憶捋一捋就知道許昌為什麼會這個時候跳出來給他找不痛快，這回外事公開招錄符合條件的人就這麼幾個，在招錄考試中，郭文玨名次恰恰在葉一柏后頭。

　也就是說，如果葉一柏放棄名額，那這個名額十有八九就是郭文玨的了。

　葉一柏說話的聲音很輕，也就他、郭文玨、許昌三個人能聽見。

　郭文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許昌的臉更是瞬間就變綠了。從紅到白再到綠，葉一柏看著許昌這臉上的變化，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好了不。

　嗯，活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