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文沒有跟著上車，只是代急診科醫生患者需要做一個頭頸部CT檢查。

“周從文，吳叔是怎麼回事？看著那麼古怪呢。”柳小別皺眉問道。

“你算患者家屬麼？”周從文隨口問道。

柳小別怒視周從文的背影，要不是打不過他，一定飽以老拳。

“我考慮……算了，先不跟你說。”周從文一邊說著，一邊出手機，給陳教授撥打電話。

……

……

陳教授最近沒有想象中的春風得意。

非但沒有得意，反而因為功完法氏四聯癥患者的手被張友主任擺了一道，進新立的腔鏡治療組，專門負責腔鏡手。

他郁悶，

他煩躁，

他一縷一縷往下薅頭發。

張主任是真準備徹底制自己，陳教授很清楚。

自從院里宣布把自己提副主任，負責腔鏡手后，張友馬上規定所有手通知單都必須自己簽字才可以。

而陳厚坤手里的患者只允許做腔鏡手，普通的開手資格被直接“剝奪”。

陳厚坤最近差點沒郁悶死，正在家里磕豆、喝悶酒。

練習了小二十年的手不讓做，還其名曰為了醫院外科的外展進一步開拓新技……

張友真特麼的不是人！陳厚坤一邊喝酒一邊想。

自己算是單騎救主，可最后呢？竟然給自己這麼一個果子吃。

雖然不服不忿，可陳教授也沒別的辦法。

大主任天然有優勢，而且張友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隨地大小便，說出去可特麼的好聽了。

為了科的發展！

為了新技的應用！

為了更好的為患者治病！

為了……為他媽！陳厚坤心里默默的罵道。

他本不太說話，沉默寡言，這幾天郁悶的差點沒自閉嘍。想起在開手的那種暢快勁兒、那巨大的視野，對比腔鏡的仄以及手范圍，陳厚坤眼淚差點沒流出來。

再見，再也不見。

江海市三院的那個年輕小醫生沒答應自己就對了，過來干什麼？難道和自己苦苦守著腔鏡這個冷灶麼？耽誤人家孩子一輩子。

一想到周從文，陳厚坤說不出的郁悶。

手機響起，他落寞的拿起手機。

上面標注的人名讓陳厚坤一怔，隨即老臉馬上一片通紅。

是周從文。

說曹，曹就到，自己剛想到這個小伙子，他就打電話過來。難不已經辭職了，準備來醫大二院？

一想到這種可能，陳厚坤險些沒找個地自己鉆進去。

自己之前得意忘形，沒想到耽誤了人家孩子。

要是他真的辭職投奔自己，這可怎麼辦？

電話鈴聲像是催命符一樣著陳厚坤，他甚至不敢接電話，不敢聽周從文的消息。

自己這輩子算是廢了，何必要連累人家孩子呢。

可是電話那面的周從文卻不放棄，一直打，陳厚坤無奈，只好接起電話。

“陳教授，這麼晚打擾你了。”周從文的聲音傳過來。

陳厚坤的心懸在半空中，聲問道，“有什麼事兒，小周醫生。”

他是真怕聽到周從文興高采烈的說已經辭職，準備來醫大二院投奔自己的消息。

“陳教授，我手頭有一個患者，是鄰居。今天酒后嘔吐，吐出來一個團，有，連接點在口腔，估計是食管里。頭頸部CT還沒做，但估計診斷沒問題。”

“患者之前無吞咽困難、呼吸困難和發熱，既往也沒有胃食管和咽疾病，無家族史，無重減輕。”

“應該是良病，要治療的話可能需要胃鏡，我們醫院沒有條件，你看……”

陳厚坤一顆心放在肚子里，“你讓患者來找我，我聯系鏡室。但小周醫生，他們能不能做下來，我可不保準啊。”

“我跟著去，要是行，麻煩你和胃鏡的醫生說一下，我幫著搭把手就可以。”

“……”

陳厚坤一下子怔住了，搭把手？

對，小周醫生說的是搭把手。

不科手他做一助牛，連胃鏡都能搭把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些天，陳厚坤無數次的懷疑過一件事——周從文的手水平要遠遠比自己想象中高，甚至比自己水平高都說不定。

他復盤了當天的手，手順利的一，而且幾個難點在關鍵抉擇的時候都有小周醫生若若現的影。

可要說周從文水平比自己還要高， 陳厚坤說什麼都不會承認，這個想法太過于無稽。

不過現在已經沒必要想這麼多了，陳厚坤知道自己這輩子算是廢了。

周從文有事兒求自己，那幫他一把就幫一把，不能和這個年輕人一起上臺，還真是很憾。

“明天一早？”

“陳教授，明天我值班……”周從文無可奈何的說道，“要是可以，你看能不能今晚？”

陳厚坤的眉頭皺起，他很疑，為什麼小周醫生把他自己放在一個很重要、不可或缺的位置上呢？

一般來講下級醫院轉患者，上級醫院只要同意接就可以。就這，無數人都找不到門路。

帝都、魔都是全國的患者來看病，省城是全省的患者來，掛號的隊伍每天一早天不亮就已經排出去幾十米。自己一口答應下來，他竟然還不滿足。

可是小周醫生不要轉患者，聽他的意思好像還要跟著搭把手。

搭把手……

搭把手……

搭把手……

陳厚坤心中雖然郁悶，但架不住好奇，他沉了幾秒鐘做出決定，“那行，你大約什麼時候到？”

“我這面陪著患者做檢查，檢查結果我在云端……咳咳咳，結果我直接帶過去。”

陳厚坤覺得是自己酒喝多了，怎麼聽到云端這個詞呢？這是什麼意思。

唉，自己可能出現幻聽了，本不存在云端這個詞才對。在這麼抑郁下去有可能自閉，去看看小周醫生，聊兩句，也算是一種心里舒緩吧。

掛斷電話，陳厚坤開始忙起來。

江海市距離省城還有段距離，3-4個小時患者才能到。那時候正是后半夜，想要找人來幫忙……嘿，難度不小。

……

……

注：該病例取自中南大學湘雅二醫院發表在《Gastroenterology》上的一篇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