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曦雙目充，一雙傳自原主的桃花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很顯然，他在用僅剩不多的理智控制著即將崩潰的緒。

雖然勉強控制住了，但他還是有滿肚子的詰問。

只是，不等他張開口，何甜甜就搶先用“恨鐵不鋼”的語氣訓斥了一句：“大郎，你糊涂啊！”

何曦愣了一下，眼底的也褪去了些許。

糊涂？

他、他怎麼就糊涂了？！

他這才剛進門，啥啥都還沒干，就是像往常一樣，隨口訓斥了妻子一句，怎麼就仿佛干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大蠢事兒？

何曦抿著，冷冷的看著親娘，他倒想看看，親娘還能說些什麼。

“你知不知道，郭家二郎要回京了？”

何甜甜知劇，很清楚某些事的發展。

何曦又是一愣，“郭二郎要回京？”

郭二郎是安康郡主的嫡親二哥，比年長兩歲。

只是這些年，一直跟隨郭駙馬在西北練兵，已經十多年沒有回過京城。

而安康郡主呢，從小在皇宮長大，跟父親、兄長都不是十分親近。

但，再怎麼生疏，人家也是嫡親的兄妹。

做哥哥的好不容易回京城一趟，自然要來探一下。

自家妹子要是過得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可問題是，安康郡主在何家過得并不好哇。

不說安康自己告狀了，就是邊的人忍不住訴說委屈，郭二郎知道了某些事，他頓時就會炸。

痛打飯吃的何曦一頓都是輕的，萬一把事鬧到皇帝面前——

何曦自詡是個有才華的人，他認定自己的前程都是靠自己打拼出來的。

但他心底更清楚，大夏朝有才華的人多了去，不說加恩科，就是常規況下，每三年就會有一個探花郎。

當今圣人登基也有二十多年了，只他在位期間，就有二十多個狀元、榜眼和探花。

不說別的地方，只翰林院、史臺這兩，就有好幾個一甲前三名。

何曦剛從翰林院升遷進到禮部沒兩年，所以，他很清楚那些曾經的同僚是怎樣的驚才絕艷。

你說你年輕，還有更年輕的。

你說你是探花郎，人家還有連中三元的奇才。

你說你儀表堂堂、才華橫溢，人家貌比潘安、出口章！

人只有到了京城，來到皇城兒，才知道天下的天才俊彥有多多？

這麼多的人才扎堆進朝堂，有的人，真的只是曇花一現。

何曦一個探花郎算得了什麼？

在翰林院苦熬資歷，或是被下放到貧苦地方當縣令的狀元郎都有好幾個。

如果沒有安康郡主的下嫁，沒有皇家的青睞，沒有郭家暗地里的保駕護航，何曦一個貧苦山村出來的窮小子，本不可能有這麼順遂的仕途。

才二十多歲的年紀，就已經當上了正五品的京兒，還握有實權。

而且，何曦還有在年底大考的時候更進一步。

到那時，他就真正步高的行列，而不是那等不流的小人了。

外人都說何曦是靠著人的帶關系，他憤怒，他還想方設法的駁斥。

但他惱怒的同時，也明白，他確實是沾了安康郡主的。

他若做了對不起安康郡主的事兒，慢說皇家了，就是一個威國公也不會輕饒了他！

而何曦會放任自己的親娘百般磋磨安康，也是因為安康的親爹、親哥都在千里之外的邊關。

現在郭二郎忽然回京，如果讓他知道了自家妹子的委屈……

嘶！

不敢想，本不敢想啊。

何曦仿佛三九寒天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整個人都忍不住直打寒戰。

他非常聰明，把這些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就明白了親娘為什麼會打他。

親娘本不是真的要教訓他，而是在安康面前演戲，想要救他啊。

意識到這一點，何曦再次看向何甜甜的目充滿了激與懊悔。

他真該死，剛才居然還暗暗記恨自己的親娘！

“想明白了？”

何甜甜察覺到何曦的眼神變化，暗自冷笑，臉上卻做出欣的表。

“嗯！都是孩兒糊涂，險些闖下大禍，幸虧阿娘機警——”

何曦慶幸的說著，他的后背已經冒出了一層的冷汗。

“說來也不能全怪你，就是為娘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何甜甜裝著懊惱的模樣，自我反省道：“我過去總想著安康是郡主，出高貴，背后又有圣人、太后撐腰。”

“而咱們娘兒幾個呢，不過是貧苦人家出的尋常百姓。”

“凰飛到了咱們這個窩里，我們要是不強些，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我啊，過去是被人欺負怕了，我自己些委屈不怕什麼，就是擔心你和你的弟弟妹妹——”

說到這里，何甜甜還出了幾滴眼淚。

拿著帕子按了按眼角，臉上寫滿悲戚。

何曦聽了親娘的那番話，又見到流眼淚，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小時候的種種。

雖然親娘善于偽裝，靠著幾個男人把日子過得還不錯。

但在農村，一個帶著三個孩子的寡婦，真心艱難。

長舌婦的指指點點，潑婦的指桑罵槐，稚那種天真的殘酷，還有那些男人猥瑣、輕慢的目……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一支支利箭刺何曦的心。

他會變得這般自卑，都是時那些痛苦的經歷所造的。

他一個孩子，確實了很多白眼、嘲笑和欺辱。

而親娘呢，一個年輕貌的年輕寡婦，更是盡了苦楚。

原本，以親娘的條件，完全可以再嫁個條件不錯的男人。

有了男人，再生幾個孩子，又能過上舒心的好日子。

外祖母和幾個姨母、舅媽就曾經勸過親娘，連對象都找好了。

但，親娘為了他們兄妹三個，明知道會讓娘家不高興，還是咬牙拒絕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田家都斷了跟何家的來往。

還是何曦考中了秀才，何田氏了四里八鄉有名的貞潔烈婦、賢妻良母，田家才又找上門來。

親戚之間又恢復了關系，但曾經的矛盾，卻深深印刻在何曦的心頭。

他也更加念親娘的付出。

何曦知道，他的母親不是別人以為的那種好人，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

但，就是這麼一個善于偽裝、喜歡利用別人的“壞人”，靠著自己一個人，養活了三個孩子，還供著長子讀書、進學。

別人都能唾棄何田氏，唯獨何曦不能！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母親竟沒有了小時候的孺慕與尊敬，反而帶著些許嫌棄與排斥？！

何曦心頭仿佛被劈了一道巨雷，讓他幾近消失的良知又冒了出來。

“阿娘，都怪兒不好，是兒讓您心了！”

噗通一聲，何曦跪倒在何甜甜面前，恭敬又誠摯的認錯。

“我的兒，為娘沒讀過書，也沒有什麼見識，就是有些婦人的小心思，所以，也做了些錯事。”

“哎呀，險些連累了我兒。過去，咱們母子都糊涂了，居然把安康當了尋常兒媳婦！”

“我就是拿著你當年對我的路數來調教兒媳婦，卻忘了，人家不是莊戶人家的野丫頭，而是正兒八經的皇家貴啊！”

“……幸而安康是個良善的子， 與你又有了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為了孩子，應該也不會跟二哥告狀！”

“道理雖是這樣，但，咱們何家也不能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

“兒啊，阿娘這次算是想明白了，咱們何家還要靠著安康以及威國公府，所以，對好些也是應該的！”

何甜甜沒有急著讓何曦站起來，而是擺出嚴母教子的架勢，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

何曦剛剛被親娘指引著回憶了一下往昔，此時正是對親娘最愧疚、最激的時候。

此時又聽到親娘的一番諄諄教導，更是有種醍醐灌頂、幡然悔悟的覺。

“阿娘——”何曦膝行兩步來到何甜甜近前，無比崇敬的看著親娘。

“打疼了吧？”

何甜甜順勢出手，輕輕了一下何曦有些紅腫的臉頰。

滿眼憐惜，甚至有些懊悔，眼淚又吧嗒吧嗒流了出來，“從小到大，我兒都是最懂事、最聽話的孩子。阿娘也從未過你一手指頭。”

說到這里，何甜甜吸了吸鼻子，忽的又換上鄭重的口吻，“但，我的兒，你自己發現了沒有，你最近變得有些讓阿娘都認不出來了。”

“我知道，你升了，走出門去，也有人向你拱手行禮，還會尊稱你一句何郎中（禮部員名稱，正五品），你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需要仰人鼻息的寒門窮小子！”

“回到家里，你對安康的態度也變得不一樣了。大郎，阿娘知道你的委屈，但，你不能犯糊涂啊！”

“京城的水太深了，咱們何家除了威國公府，再也沒有一個靠得住的姻親。”

“你若是連郭家都得罪了，那、那——”

何甜甜在小說世界做過好幾次母親，也懂得教養孩子的道理。

何曦自私、涼薄，現在更是連含辛茹苦將他養大的親娘也能輕易記恨，除了他的本外，更多的也是原主的縱容。

孩子嘛，必須要嚴加管教。

只是一味的縱容、寵溺，慢慢的，他就會變得太過自我、不懂恩。

當然，何甜甜也明白原主，之所以越來越對兒子百依百順，主要還是兒子有了出息。

需要靠著兒子才能過上富貴安逸的生活。

從養家的強者，變了需要被照顧的弱者，氣勢和心態自然發生了改變。

另外，當年為了生計，也確實做了一些不太彩的事。

事后雖然把尾都掃干凈了，但，到底會覺得愧、心虛。

面對聰明、早就懂得一切的長子，更是有種直不起腰桿子的覺。

開始退讓，開始在兒子面前收斂氣勢，甚至變得有些討好、小心翼翼。

但，的這種改變，未必能夠換回兒子的孝順，反而會讓兒子滋生出其他的想法。

他會慢變得唯我獨尊，變得更加自私涼薄，甚至忘恩負義。

只要何田氏對他稍微有些不好，他就能生出怨懟。

到時候，母不母，子不子，何曦自己走上絕路，也會把家里人害得無比凄慘。

何甜甜要做的，不只是折騰反派、收割仇恨值，更多的，也是希把何曦拉回正途。

而孩子不聽話了，那就打！

暴力手段，有時候比溫退讓更能挽回一個人的心。

至于原主曾經的心虛，何甜甜卻覺得完全沒有必要。

不管老娘用了什麼手段，但老娘沒有改嫁，沒有讓三個兒挨凍，還把長子教養大夏朝最年輕的探花郎。

老娘就是何家的功臣，就是何曦的慈母！

慢說原主已經將曾經的丑事都蓋住了，就算被人披出來，全天下的人都能唾棄、瞧不起何田氏，唯獨何曦等兄妹三人不行！

“阿娘，我知道，這些道理我都懂！”

聽到親娘推心置腹的勸誡，何曦更加愧，也分外念親娘對于他的付出。

唉，從小到大，阿娘最疼他了，現在為了驚醒他，不惜忍痛對自己手。

打在兒、痛在娘心啊。

阿娘打了他，自己心里還不定怎麼難呢。

這不，阿娘又哭了。

“阿娘，您放心，我知道錯了，我會好好待娘子！”

阿娘說的沒錯，他現在雖然在禮部站穩了腳跟，但，他們何家的基太淺了。

別說得罪郭家了，單單只是沒有郭家或是安康在背后撐著，ＵU看書 ｗww.uukansｈu.ｃom他一個小小的五品京，在京城本就翻不起什麼大浪。

京城權貴多如狗啊，他能在場順風順水，郭家婿、安康郡主夫君的份，真的起了重要的作用。

他絕不能輕易失去這個靠山，至在自己位極人臣之前，不能！

何曦真的很聰明，他之前的張狂，不過是得意忘形罷了。

何甜甜一個茶盅，外加一個掌，徹底打醒了他。

何曦用力抹去眼淚，從地上爬起來，然后扶著何甜甜回到床上，里卻還不忘保證：“阿娘，安康那邊，我會好好挽回，一定不會讓對何家生出怨懟。”

“……只是，表妹那兒——”

已經說好要納表妹為妾，而表妹是親娘的嫡親侄，何曦怕親娘會傷心啊。

“六娘確實我嫡親的侄，但你是我兒，誰都越不過你去！”

何甜甜故意做出左右為難的模樣，然后下定決心的說，“納妾的事兒就算了，我稍后給六娘找個好婆家，再給準備些嫁妝，也算對得起田家了。”

哐當！

門外響起了重落地的聲音。

“叮！田六娘仇恨值+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