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人了，做起事來自是麻利。捆的草料與打包好的干糧很快便備好了，幾個武吏隨手翻了翻準備好的草料與干糧，便接過去帶回了屋中。

雖說也翻檢查了一番，可比起七八日前經過時那樣翻來覆去的查驗可是“糙”多了，畢竟是“人”了嘛！

檢查了一番沒有問題之后，幾個武吏同驛站小吏打了個招呼，解釋道：“我等出門在外多是有任務在，一旦出事可是要掉腦袋的。”

驛站小吏自是不會有問題，也不敢有問題，聞言出了然的神，唏噓道：“誒！上峰待下來的，若是做不好都不容易！”

這個道理哪里都一樣，驛站小吏表示理解。

備足了行路途中所需的干糧和草料，那便要開始準備武吏要的吃食了。行路途中一碗熱湯熱水足以驅掃路途大半的疲倦。

武吏抱臂站在廚房門口，看兩個驛站小吏在里頭生火、面、切面的忙活。

驛站的吃食自然無法同客棧相比，一碗簡單的放了青菜、煎蛋同切片牛的馎饦已是極限。

兩個驛站小吏素日里也是個“吃素”的，好不容易沾上他們的，吃了頓葷腥，兩人這馎饦吃的比武吏們還多。

武吏自然不敢隨意口吃的東西，待兩人馎饦口之后才自吃了起來。

一大碗馎饦腹，曾想不久便出了事。

不過出事的不是武吏，是兩個驛站的小吏。

看著兩個小吏忙前忙后的跑茅房，一行武吏臉頓變，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拽住茅房跑多了，臉有些蒼白和的小吏，質問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怎麼回事？”

“吃食有問題？”

“可是有人下了瀉藥？”

……

行路途中最怕“吃”了什麼東西，雖說自己此時還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可想到他們同小吏吃的是一樣的東西，一行武吏自是忍不住張了起來。

兩個臉蒼白，的小吏擺了擺手，苦笑道：“大人放心，我們這是驛站，不是黑店。真要有問題也不會給自己下藥，大人說是麼？”

幾個武吏：“……”這倒是，若是下藥自己一般不會中藥，便是偶有自己中藥的，那也是為了同人一道中藥，取信于旁人。而不會似這兩個小吏一般自己出問題，他們這些人卻半點事沒有的。

可他們眼下沒有事不代表之后會不會有事，若是行路途中肚子痛，那還走什麼走？

“他們兩個先吃的馎饦，要出事也自是他們兩個先出事。”其中一個武吏擰眉擔憂不已，“我等吃的晚一些，真要出什麼事自然要稍后一些。”

即便是看著做的馎饦，他們也不敢托大，自是讓他們先吃了，自己再吃的。若是馎饦不干凈，他們中招也是早晚的事。

只可惜那幾碗馎饦被他們吃了個，兩個小吏又勤快，吃完飯便將碗洗了，想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那兩個小吏這鬧肚子一直鬧到了日暮時分才不再跑茅房了，兩人捧著肚子坐在堂中對著武吏們苦笑道：“難得吃一次好的，不想這肚子卻是養慣了，不得貴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被“吃了什麼東西”這個問題困擾了一下午的武吏聞言腦中名一閃，對視了一眼，連忙開口問小吏：“素日里不食葷腥？”

兩個跑了一下午茅房的小吏點頭應是。

幾個武吏恍然：“原是如此。”

素日里不食葷腥的人難得吃一次葷食，有的人的腸胃不習慣便會因此上吐下瀉，這兩位鬧肚子應當就是這個緣故了。

這驛站里的吃食沒有什麼問題，幾個擔心了一下午的武吏至此才松了口氣，暮食在同兩個小吏吃一樣的米粥與馎饦之間猶豫了一刻，還是選了馎饦，到底是吃過的，不會有什麼問題。

吃飽洗漱一番，困意很快便涌了上來，腦袋挨到了瓷枕便陷了夢鄉，一同沾枕即睡的還有同武吏們口吃食一樣的周方。

直到一陣刺鼻的味道涌鼻間，恍恍惚惚間，悉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周方，周方，周方……”

周方眼皮了，卻只覺眼皮恍若有千斤之重一般睜不開眼。

“別晃他了，我下的藥若是這般就能醒，那同外頭買的蒙汗藥有什麼區別？”一道從未聽過的聲響了起來。

清清冷冷中帶著幾分莫名的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道悉的聲音很是不解：“這香不是你給的麼？”

“憑香也沒有用。”那道清冷的聲說著，旋即響起了一聲鎖鏈響聲，似是拿起了鎖住他同武吏的鎖鏈，往一旁挪了挪，而后走了過來，起他的下，一顆黑的丸藥就這麼灌了他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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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仿佛能浸天靈蓋一般的清涼激的他一個激靈，那種骨的涼意一下子驅散了他大半的困倦，眼皮上的千斤之重也似是同時被人搬了開來，周方睜開了眼。

“周方！”

隨著那道悉的聲音響起，一道人影猛地撲懷中，周方低頭，撲自己懷中的人此時也抬起頭來，兩人對視的瞬間，那人一下子紅了眼：“周方！”

周方了，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那人又喊了一聲：“周方！”

這一聲帶了幾分說不出的哭腔。

“周方！”孩子又道。

周方“嗯”了一聲，看著裹著頭巾做農婦打扮的孩子，張：“方三小姐……”

……

屋里“周方”“方三小姐”的聲音不斷傳來。

屋外幾個人蹲在墻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驛站小吏了鼻子，失道：“我以為他們相見會是互訴衷腸什麼的。畢竟周方同方三小姐都是肚子里有點墨水的，本還想著學兩句漂亮話往后好同自家婆娘用，卻不想他們就是這般喊名字喊個不停。”

“不然呢？你當唱戲呢？”戈娘子剔了剔牙，道，“有，哪怕只是說個名字都聽得出義。無，說個天花墜也沒什麼用。話本子里那些用甜言語誆騙子的不都了反派？反派都沒有好下場的。”

被嗆了一句的小吏：“……”

戈娘子當然也不是針對小吏，只是隨口一說，而后便轉向一旁蹲在地上數螞蟻的孩子，夸贊道：“姜四小姐，下的一手好藥啊！”

兩個小吏：“……”戈姐會不會夸人啊！這麼個夸人法哪個遭得住？說的好似姜四小姐不是什麼好人一樣。

“不是什麼好人”的姜韶聞言卻是不以為意，反而展一笑，出一口森森的白牙，道：“多謝娘子夸贊！”

此時方三小姐總算見到了念念不忘的周方，兩人有不話要說，他們自是不便打擾，一行人便蹲在外頭數螞蟻。

兩個小吏慨：“那一行武吏很是警醒，若不是姜四小姐一早安排了我們此前同他們打了個道，那些馎饦他們定是不肯吃的。”

前一次他們去往晏城經過驛站時便沒有吃驛站的東西，只帶走了干糧，大抵是那些干糧吃了沒問題，這番帶著周方回京途中他們倒是吃了東西。

藥就下在馎饦里，不是瀉藥是迷藥，卻不是立刻發作的那等，直到了夜，會混著困意一同發作。

“他們也不過是些辦事的而已。”姜韶對幾個武吏自是沒什麼意見，“聽命行事而已，只要明日晨起，周方還在，自不會有什麼懷疑。”

“眼下我們不準備跳出來，自不要做的太多，多做多錯。”孩子說著站了起來，看向屋。

原本拉上的屋門被人從里頭拉了開來，方知秀從屋里走了出來， 比起先時的忐忑不安，整個人好了不，向他們看了過來，臉有些發紅，道：“我們說完話了，姜四小姐，請吧！”

同周方見面固然重要，可比起這些來，姜四小姐要同周方說的話更重要，這關乎他們要做的事，更關乎周方陷龍潭虎之后的安危。

“姜四小姐，”不過才踏進門中便對上了雙膝跪地的周方，對上姜韶，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道，“多謝姜四小姐出手相救！此番大恩沒齒難忘！”

姜韶腳步頓了一頓，看向雙膝跪地的周方，道：“救是救了，能不能救活還不好說。我的救只是給了你一個機會，這機會要從中搏出一條生路并不容易。”

“我知曉。”周方看向，接了的虛扶，起道，“只是這樣的機會不是每個死囚都會有的。”

能有這樣一個機會已然不易……周方慨著，還想說什麼，孩子卻已打斷了他的慨，開口說起了正事：“你知道你此行要做什麼嗎？”

這個問題……周方怔了一怔，抓了抓后腦勺，道：“方才方三小姐同我說了，我會到楊衍邊，做一個細作。”

這個回答孩子不置可否，只是看著他道：“確實要這麼做，不過在楊衍他們邊時，你要忘了細作這個份，認認真真的配合他們。”

周方擰眉。

姜韶解釋了起來：“你現在是一個夠了多年躲躲藏藏，不愿再同江先生他們一道‘同流合污’，轉而選擇棄暗投明的趙家故將。楊衍不是好糊弄的人，你若是出哪怕一一毫的破綻也極有可能被發現。”

“所以，你自長安城開始，便不要想著同我們傳遞消息這種事了，只消記得把你知曉的告訴楊衍就了。”

周方當然明白的意思：要他做一個出賣者，做一個“小人”，周方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只是還未握便“啪”的被人打了一記。

這一記挨打不輕，卻也不至于讓周方傷。

周方看著被打了一記的手心，抬頭茫然的看向姜韶。

他上一次被打手心，是年的時候，調皮做了壞事被父親管教了，姜四小姐這般嚴肅的樣子，倒是頗有幾分父親管教他時的模樣了。

“握拳這種事做。不過你一開始做出賣者，心里還有些過不去，這反應楊衍也不會說什麼，可若是久了依舊如此，那我今日救得了你，來日決計救不了你。”孩子說著，看向他，神是從未有過的肅然，“彼時，你在楊衍邊，不會有自己人來救你，若是出了什麼事，連死在哪里都無人知曉。”

最后一句著實令人心驚，周方臉頓變，怔了片刻之后，他道了一聲“是”，神卻不復先時的放松，轉而變得鄭重了起來。

這不是一件易事，這是與虎狼為伴之事。

“那我……什麼時候同你們回來？”做出賣者這件事讓人心里不好，尤其于周方這等人而言更是如此，他關注的重點自是什麼時候能回到大家邊。

“我到時候自會安排，你等著便是。”姜韶說到這里，抬眼雙目銳利的向周方看去，“楊衍永遠不可能全然相信你，所以，要如何讓他有一兩分、兩三分甚至三四分的信任你至關重要。ＵU看書 wwｗ．uukansｈu．com”

不覺得周方是個剔玲瓏心思之人，若是安排細作，一般人不會安排周方這樣的人。

不過于楊衍這樣的人而言，能夠在心計上勝過他的世間有。與其費盡心思去尋一個心計過人的細作，倒不如反其道而行。

姜韶看向周方，眼底閃過一深思之。

……

……

歇了一夜，這一覺睡的委實舒坦，一覺起來太都升的老高了。雖說起晚了，可因著這一覺的靨足，前頭幾日趕路的疲倦也一掃而，武吏檢查了一番行李糧草以及押送的犯人，見上下皆無問題便翻上馬離開了驛站。

忙活了一日，總算送走了這一行人，待回到驛站旁的村子時，戈娘子同方三小姐正蹲在屋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這作當真同昨晚他們蹲在屋外聽墻角的作一模一樣，兩個小吏了角，努了努屋里，問道：“誰來了？”

“江先生。”戈娘子抓著烤的玉米啃了一口，道，“正在屋里同姜四小姐說話。”

哦，江先生啊，那沒事了，自己人，子又好，溫和的很。

……

屋里的江平仄看著對面的孩子，面上的神卻不是兩個小吏想的那般溫和，而是一臉震驚詫然的看著面前的孩子。

“細作自古以來便極容易被策反，長久與狼為伍，有時候狼皮披久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變了一匹真正的狼。”孩子聲音淡淡的，說出的話卻是驚人。

選周方也不是臨到頭來不得不選，而是另有考量。

第四百五十四章 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