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此時已到了后半夜。

　姜姝那一走, 春杏和晚翠也沒敢歇息，一直守在外屋門口等著，如今見姜姝一人回來了, 還以為沒接到人，春杏上前兩步迎上去, 正勸其早些歇息，今夜一過, 世子爺明兒也就回來了。

　跟前院門口卻又突地多了一盞昏黃的燈火, 那暈印在黑袍子上，腳步沉穩無聲, 不是世子爺又是誰。

　兩個丫頭心頭一喜, 趕進屋備水。

　姜姝已是洗漱完了。

　范將燈籠擱在了門檻外，步進去, 到了里屋, 便見姜姝候在了浴池門前, 不聲不吭地立在了那，不由偏頭瞧了一眼, “還睡不著？”

　姜姝也沒搭話, 腳步往前走了兩步, 主迎上來替他更。

　那白手指頭在他腰帶上一陣挲，找到了那卡扣，輕輕掰開，雙手再從他腰間穿過，將整個腰帶取了下來, 又才仰起頭，看著他頸項的幾顆紐扣，踮了踮腳尖, 輕聲道，“世子爺你低一點兒，我夠不著。”

　范意外地看著。

　自打親來，這怕還是頭一回。

　知道是個什麼子，范在彎下腰的那瞬，便側過頭，盯著那張似乎什麼都不在乎，實則卻暗藏了無數小心思的掌臉，問道，“今兒出了何事？”

　姜姝眼皮了兩，搖頭，“沒事。”

　想對他好，還不了？

　范也沒再問，目一直落在臉上。

　看著緩緩地解開了頸項間的紐扣，作笨拙又生疏地替他褪了上的外，轉掛在了屏障后，便沒再回來，只立在那看著他，不了。

　范垂目，疑地往上看了一眼，里還完整的穿在他上，挑聲問，“就完了？”

　姜姝梗著脖子，越是不想去看，那余越是能瞟到那一凸起來的碩大。

　實在是太過于醒目，姜姝索偏過頭，死也不上前，“我，我等夫君出來。”

　半晌后，浴池里傳來了靜。

　姜姝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將頭轉了過來，替他備好了換洗的裳，掛在了浴池門口的屏障上后，便回到了床榻上歪了一會。

　大半宿了，姜姝哪里能不困。

　聽到浴池里傳來的水聲，心頭莫名地踏實了下來，眼睛緩緩地往下耷拉，竟就那般睡了過去。

　睡得正沉的那陣，似是有人替褪了鞋，將的子往里挪了挪。

　姜姝借此翻了個，后那人卻出了胳膊，一把將撈了過去，溫溫潤潤的一記吻落在額間，聲音沙啞地喚了一聲，“夫人。”

　姜姝迷迷糊糊，沒醒過來。

　之后又依稀聽到了一聲，“姝兒......”

　姜姝還是沒能從瞌睡中掙出來，到了第二日早上終于睡醒了，昨夜那模糊不清的幾道聲音，便如驚雷般瞬間炸開了的腦子。

　姜姝翻起來，旁已經沒了人。

　又忙地掀開幔帳，穿了繡鞋出來，外面已經淅淅瀝瀝的落起了小雨。

　春杏聽到靜聲從外屋進來，趕拿了一件大氅披在肩頭上，輕聲道，“世子爺去上朝了，走之前還吩咐奴婢們別去打擾，讓夫人多睡一會兒。”

　姜姝輕輕地握住了大氅領子，立了半晌，回頭瞅著春杏，言又止。

　昨夜他到底同自己說了什麼，春杏又怎會知道。

　姜姝懊惱地了太，怎就睡得那麼死......

　那話，他確實是說了吧？

　姜姝心頭一陣跳，旁的春杏，看著這一番癡癡呆呆的模樣，擔憂地地問了一聲，“夫人，怎麼了？”

　姜姝沒應，轉過頭便是一句，“咱去買些葡萄回來。”

　春杏一愣，看了一眼屋外的春雨，及時勸道，“今兒個落雨，夫人要什麼，吩咐管家買回來便是......”

　姜姝沒聽，說風就是雨，進屋便尋了一輕便的裳換上。

　想自個兒去選。

　買上一筐葡萄回來，就像那花樓里的姑娘一樣，剝給他吃，他想吃多，剝多......

　春杏攔不住，只得讓東院的管家去備馬車，春雨細細，好在點子不大，出門前姜姝同侯夫人稟報了一聲，說想回去采辦點自個兒的東西。

　院子里雖有管家，有些東西卻不好開口托付。

　侯夫人正聽云姑講著昨夜管家遇上的那事，笑得合不攏，叨了一句，“兩人去了一趟江南回來，倒是一刻都離不得了。”

　話音剛落，便見到正主兒。

　侯夫人又是一番打探，看得姜姝周不自在，正納悶自個兒怎麼了了，便見侯夫人點了頭，囑咐道，“今兒落雨，路上小心些。”

　姜姝從侯夫人院子里出來，沒再這回東院，直接去了大門口上了馬車。

　剛走后不久，虞家大姐便抱著一個團子，到了東院。

　春雨一落，路上淅淅瀝瀝，侯府各院都懶得走，各自呆在了院子里。

　三房三夫人跟前的鵬哥兒，今年才三歲多，屋里關不住，趁著屋里的婆子一個不注意便跑了出來，腳步跌跌撞撞，迎面便撞進了虞家大姐的懷里。

　虞家大姐已在那廊下徘徊了好一陣。

　正想不出一個由頭去東院。

　看見了鵬哥兒，心頭頓時一亮，忙地拉了鵬哥兒過來，逗著他道，“婆婆帶你去尋好吃的，可好？”

　鵬哥兒一聽有好吃的，立馬撲進了懷里。

　虞家大姐一路逗著鵬哥兒到了東院，見到門口的晚翠，笑著道，“這落雨天，鵬哥兒呆在屋里關不住，我閑著也是閑著，便帶他出來溜達了一圈，誰知竟跑到了這，小祖宗愣是吵著要進去，我拗不過他，想著進來瞧了一眼世子夫人也好......”

　晚翠是個直腦子，直接道，“賈夫人來得不巧，夫人這才剛出去采辦，怕是沒那麼快回來......”

　虞家大姐臉不顯，心頭卻又泛了酸。

　又去采辦......

　這侯府的家業倒是大。

　昨日的梅姐兒從東院回來，便將自個兒關在了屋子里，虞鶯喚了半天都不見開門，這才了來，站在門外好說歹說，到了晚上梅姐兒才開了門。

　一雙眼睛，就差哭瞎了。

　虞家大姐瞧那模樣，不用問都知道是出了何事。

　去東院，沒討到好。

　早就說過，那姜家姑娘不是個省油的燈，那番小門小戶家里的姑娘，能攀上侯府這門親，暗里不知耍了多手段，如今如愿以償地嫁進了侯府，舍得讓出去？

　自己的兒又是侯夫人的親侄。

　要真進了東院，往后在這府上，誰是妻誰是妾，誰還分得清。

　自己能想到這點，姜姝豈能想不到。

　偏生梅姐兒不信邪，說世子夫人大方，宅心仁厚，不是那等算計之人，這回到了釘子上，可算是長了教訓了......

　這道理，虞家大姐雖明白。

　可看到自己的兒了欺負，還是在自己的親妹妹府上被人辱，豈能咽下這口氣，昨兒夜里就打定了主意，要去東院走一趟，親自會會那世子夫人。

　誰知，趕了個不巧。

　晚翠說完，虞家大姐卻并沒有離開，眼珠子往那屋看了一眼，便蹲下了子，將手里的鵬哥兒放在了門口。

　自個兒則緩緩子地收了雨傘，拍了拍上的雨水，才說了一句，“這落雨天，走哪都不方便......”門口的鵬哥兒，已經過門檻走了進去。

　“哎喲，小祖宗，這金貴地兒可是你能闖的......”虞家趕跟了進去，看似是去抓鵬哥兒，實則一雙眼睛就沒閑著，忙地往那屋了一圈后，頓時吸了一口氣。

　滿屋子的金楠木，玉擺件兒。

　竟是比侯夫人那屋里還要奢華。

　虞家大姐心頭不由又冷哼了一聲，就說呢，這樣的好日子，怎麼可能舍得分給旁人......

　門口的晚翠，被虞家大姐那句怪氣的諷刺話兒，激地一時沒反應過來，見到兩人已經進屋了，這才忙地跟了進去。

　想著許是自己適才沒出言相留，惹惱了賈夫人。

　晚翠生怕賈夫人記恨到了夫人頭上，趕招呼道，“落雨天走一趟不容易，賈夫人過來了，便先在這坐一會兒，奴婢去泡壺茶來......”

　虞家大姐笑了笑，沒應。

　沒說留也沒說不留，倒是一屁坐在了那榻上，算是表明了自個兒的態度。

　晚翠瞧了一眼夫人經常坐的那位子，眉頭一皺，倒一時不知道侯夫人的這位姐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的人了。

　晚翠出去后，便趕差了個丫鬟跑了一趟槐院知會三房的人，將鵬哥兒帶回去，也好早些將人打發走。

　代完了，晚翠才去泡茶。

　這頭晚翠一走，鵬哥兒便開始爬上爬下，屋子里的丫鬟攔都攔不住，虞家大姐坐在那卻穩如泰山，見丫鬟攔得了，便說了一句，“這小娃天便是如此，等將來你們家夫人生出了小爺，莫非也要這般跟著他上躥下跳？”

　屋里的丫鬟，礙著是侯夫人的姐姐，誰也不敢吱聲。

　虞家大姐又看了一眼跟前木幾上擺著的那玉葫蘆，手了，繼續說教道，“知道院子里有娃，這東西就當得收收，回頭要是磕碎了，兩家人的臉面豈不是都過不去......”

　話還沒說完呢，鵬哥兒便碎了一個玉杯。

　屋子里的丫鬟一陣張，聲音不免大了些，忙呼了一聲，“小爺......”

　鵬哥兒似乎也被嚇到了，瞪著兩只眼睛，無辜地看著屋子里的人，小兒要噘不噘的，正觀察著大人們的反應，虞家大姐一個咋呼上前，將他抱進了懷里，坐回了那榻，一聲聲地安道，“不怕，不怕，咱鵬哥兒不哭，嬸子屋里的東西還多著呢，碎不完......”

　鵬哥兒得了這句話，哇得一聲就哭了起來。

　還越哭越有理了，隨手一把撈，將昨兒春杏擱在木機上的那核桃罐子給撈進了懷里。

　屋里的幾個丫鬟正忙地清理地上的殘渣，心頭早就對虞家大姐生出了厭煩，一時也沒注意去瞧，虞家大姐許是見鵬哥兒哭得厲害了，誆不住，終于抱著他走了出去。

　聽到那聲音越來越遠，屋的丫鬟，個個都松了一口氣。

　倒是想不明白了，侯夫人的娘家，虞家人個個都是知書達理。

　這虞家大姐怎就是這個德行。

　等晚翠泡完茶回來，虞家大姐已經抱著鵬哥兒走了，留了滿屋子的狼藉，盤里的瓜果落了一地不說，玉杯一碎，滿地的渣子，一個不撿干凈，日后便有可能傷到主子。

　一屋里的丫鬟，正忙著收拾。

　晚翠瞧了一眼，心頭一個咯噔，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這都是什麼事兒。”

　幾人收拾完，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核桃罐子。

　姜姝午時才回來，漫天的細雨還未歇停，侯府的大門被雨水一洗，愈發朱紅鮮艷。

　姜姝下了馬車，立在了府門前，吩咐了一句車夫，“仔細些，可別爛了。”這個時節的葡萄，都是冰鎮后的果子，花了高價才買回來這麼一筐。

　金貴得很。

　車夫應了一聲，“夫人放心。”

　姜姝這才安心地撐著油紙傘，同春杏一路回了東院。

　到了門口，油紙傘一收，姜姝心頭徹底滿足了，轉頭便同春杏道，“待會兒，咱們繼續砸核桃......”

　昨兒只砸了大半罐子，今日落雨，剛好有空，等將那罐子滿上后，便送給世子爺，往后走哪兒都可以帶上，了還能先填填肚子。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晚上還有一更哈，事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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