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公那位好友……莫不是……您?”
舉忍住嗆咳,挑起白紗一角狐疑地向衡瀾之。
衡瀾之笑而不答,手拭去了脣畔的一點水漬。
“卿卿,‘您’這個稱呼,往後便莫要再用了,乖!”
指腹的薄繭過細的皮,舉立刻摒住了呼吸,正想躲閃……
“衡瀾之!衡十一!汝可還知曉‘適可而止’四個字如何寫來?”
邵公拔高的聲音忽然從主座之上傳來,大廳中的脣槍舌劍也在頃刻之間雀無聲。
滿座目齊齊向了談坐之末。
肖懷嶽愕然道:“瀾之,你怎的悄無聲息坐在末座?”
衡瀾之揚眉一笑,意態閒適:“姍姍來遲,不敢相擾諸公闊論,便只好大於談坐之末。”
“哈,你這也大?”肖懷嶽哭笑不得。
邵公搖著手中的麈尾,佯怒道:“諸公莫怪,並非是我要打斷談議,實是那衡十一,一直鬼鬼祟祟藏在末座,與他旁的卿卿兩相歡悅,實在令我不忍相視!若要怪,便去怪他!”
“邵公此言差矣,乾坤朗朗,我與卿卿明正大,何來鬼鬼祟祟之說?邵公這是妒我矣!”
三人的對話引來廳中衆人一陣鬨笑。
同時,人們又滿懷好奇地向衡瀾之旁去。
被人當衆提名,衡瀾之能侃侃而談,舉卻沒有他那般境界。只慶幸有紗笠遮擋,否則真不知要如何丟人了。
“婉孌之姿,楊柳風骨,你所言不錯,有如此卿卿在側相伴,我還真是有些嫉妒了!”邵公將舉打量了一番,笑道:“瀾之,看來你家這卿卿年怯,還是你自己來說說,如此妙人你是從何尋來?”
“邵公又錯了,我家卿卿年是不假,亦或難免,但這‘怯’字麼……”
言及此,衡瀾之側眸溫地看向舉。
“卿卿,可真有怯意?”
隔著薄薄的白紗,舉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瞳中看到了近似信任的東西。
“呵……”
一聲輕笑淡淡傳出。
舉將杯中茶送白紗,一飲而盡。
“方纔邵公戲問瀾之兄,可知‘適可而止’四字如何寫來,我卻是想問邵公一句,世間有‘怯’這個字嗎?”
“呃……”邵公沒料到會如此反問,驀然便是一愣。
然而衡瀾之卻已率先笑出了聲,在他之後,滿堂大笑。
“有趣!有趣甚矣!”邵公一邊大笑,一邊用麈尾拍打自己的膝蓋,饒有興趣道:“既然小郎不知有怯,那便說一說,是哪家門第,生就你這般玲瓏妙人?小郎又是否當真是那衡瀾之的卿卿?”
舉不自覺地握了拳頭。
在如此名士滿座的清談盛會上,如何能不怯?
這是真正博取聲名、積累影響力的第一步,如何能不怯?
這與主持一場眷宴會終究是有天壤之別。
“卿卿,可還記得來時我與你說的話嗎?”
他來時說的話多了,舉怎知他指的是那句。
這時,一隻溫暖的手覆在了的手背上,指尖快速寫下了四個字:不必拘謹。
擡眸看他。
他溫淺笑,道:“卿卿,我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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