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舉從馬車上走下，堪堪站定的瞬間，方纔真正明白衡瀾之那句話所指爲何。

在面前是一座雅緻古樸的建築，前堂正門大開，門前左右各立著一隻一人高的石鶴，門之兩側題著一副對子——

長待千秋輩，時邀萬古琴。

正門上方的匾額上三個大字赫然眼。

聞知館。

原來，這便是聞知館！

此雖是個風雅琴館，但卻門庭若市，下有鮮年，上有華髮老翁，有人大搖大擺自正門進出，有人則懷抱琴囊，在門前躊躇徘徊，著大門的神又是欣羨嚮往，又是沮喪惆悵。

舉想起了母親說過的話，能聞知館，琴藝必非下乘。

看來這些神沮喪之人都是不了聞知館的門檻。

“走吧！”

舉正看得出神，耳邊響起衡瀾之的聲音，手已經被他再次牽住。

“等一下。”舉遲疑地看向他，“我……恐怕……”

“卿卿，我在此。”

衡瀾之衝著溫一笑，便將帶到了門口。

“衡大家！”四個守門青年見到衡瀾之，當下便是拱手作揖，態度十分恭敬。

舉心中頓震驚。

大家？！

他的琴藝竟已經到了可稱爲“大家”的境界嗎？

“卿卿，隨我進去吧！”

衡瀾之剛開口，其中一個青年便看向了舉。

“衡大家，這位小郎是……”

衡瀾之道：“有我保薦，你們仍不放心麼？”

“不敢，既得衡大家保薦，這位小郎的琴藝定是不俗的，請！”

終於邁進了那高高的門檻，舉回頭看了那四人一眼，悄聲道：“郎君，你便不怕我技藝拙劣，壞了你的信譽麼？”

“我與你說過，喚我瀾之。”衡瀾之莞爾一笑：“我的卿卿，我自是相信的。”

你信我，我卻不信我自己。

舉暗暗想著，眼前忽地被什麼東西擋住了視線，擡頭一看，才發現前方是一塊足有一丈高、丈半寬的青玉大照壁，端端正正地立在前堂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

可這是堂，又不能稱之爲照壁，說是屏風，也未免太大了些。

關鍵之在於，那青玉壁上除了雕刻的翠竹之外，還整整齊齊掛了許多木牌。

衡瀾之輕聲說道：“這是琴階名錄。”

謝蘊曾經說過的話瞬間自舉腦海中浮現。

“聞知館是天下所有善琴者皆嚮往之，能聞知館，琴藝必非下乘，而能將自己的名諱掛在聞知館，更是每一位琴者畢生之所求。”

想及此，不由得掀起了白紗，目不轉睛地注視起面前的名錄。

琴階名錄自下而上共分三個大區。

最下方的是琴師名錄。掛了足有幾百個名牌，但每一個名牌下方都明確標著一個數，按數逐一排位，恐怕數列的先後便是這些琴師技藝的高低位次了。

再往上是琴士名錄。能稱爲琴中之士，境界自然是比一般的琴師更高，名牌的數量也明顯了數倍，不過四十九人，這四十九人同樣按數排位。

舉的目下意識開始尋找，最終落在了最後一個名牌之上。

那繫著淺紫流蘇的名牌上，寫著一個名字——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