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第二更,
丁庭訓的三夫人蘇明嫵扭腰坐在黃梨木的圈椅上,仔細地拭著雕著花飾的金鐲,不時向屏風外瞟上一眼。右半蜷著擱在椅子上,左直了蹬在地上,這樣的坐姿和靛藍花格的小夾襖使細的腰肢和碩的圓顯出更加突出的效果,剛剛雙十年華的,如一枚的桃兒,是老爺最喜歡品嚐的味,可是今天老爺自打進門就鎖雙眉轉來轉去,竟沒顧上瞧一眼,令納罕不已。
丁庭訓轉悠了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徐慕塵的事他並不放在心上,豬頭解庫盈利一向不多,他是知道原委的,因爲這家解庫實際上是丁家通霸州府的一個聯絡站。丁家在霸州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錢糧賦稅繳的都是最低一檔,還不是每年上下打點的結果,商離開,如何能賺得鉢滿盆滿?
可是那些小吏們好打發,像知府、通判、團練使一類的兒就不好答對了,禮送了不了他們的法眼,送的貴重了他們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收下,所以丁庭訓一向通過豬頭衚衕的解庫來運作這筆錢,用典當、發賣等方式不著痕跡地把錢揣進那些員的腰包。
這些事,多年來一直都是由徐慕塵來運作的,徐慕塵對他的許多心腹事都知之甚詳,只憑這一點,若非萬不得已,他就不得徐慕塵。
燈下黑?
他對徐慕塵一向優容禮遇,自信徐慕塵或許會有些小小的貪墨之舉,卻決不會幹出對丁家大不利的事來。他現在擔心的是長子承宗,這個孩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現在外人只知丁承宗雙俱斷,他的子孫也被車輾斷的事,除了承業、雁九、以及陸夫人寥寥幾人之外,就只有徐大醫士一人知道。事關一個男人的尊嚴,大家都在竭力維護他的臉面,可是這樣的創傷,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湘兒還能遵了自己囑咐,在人前強作歡,爲他遮掩,他自己卻是意志萎靡,一直無法振作。如今他好不容易恢復了神,第一件事就是選擇與丁浩親近,意何爲?
承宗被車輾過的傷因爲需要小解,時常化膿,一直沒能痊癒。近來,他又得了筋的病,一旦筋時,痛不生。那徐大醫士倒有獨門法可以施救,可是那藥劑需要現配,他又不肯長住丁家,是以只能城取藥。藥若取得遲了,承宗就要吃一番大苦頭,所以他想找個辦事穩妥的人並不奇怪。問題是,丁家難道只有一個丁浩做事不出紕?承宗和丁浩一向不,爲什麼獨獨信任他呢?他只是想讓丁浩爲他取藥,還是藉此機會與丁浩接近,別有所圖?
丁庭訓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個兒子實在太像自己了,心裡頭有什麼打算,一向都藏得深深的,輕易不肯表出來。常言說知子莫若父,可是他也無法知道兒子確切的想法。
按照他的打算,長子如今不良與行,丁家必須得由次子承業挑起大梁。長子於謀劃,做事穩重。次子待人接、談吐氣質都是不錯的,只是爲人輕浮,閱歷不深,如果長子肯在幕後輔佐他,兩兄弟一掌一掌外,丁家的威名照樣可保不墮,自己百年之後,丁家也照樣雄踞霸州,長久富貴下去。可是如今看來,兩個兒子都不願按照自己給他們設計的路線走。
承業那孩子還是沒個定兒,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有意安排給他幾件事做,他都甩給手下的管事,懶得盡心過問。而承宗這孩子……從今天的舉看,他也並不甘心退居幕後、輔佐承業……
承宗曾說過,若是沒有讓丁浩認祖歸宗的意思,那就不可以給他半點權力。如今自己提拔丁浩爲管事,難道此舉讓承宗誤以爲我有意要丁浩認祖歸宗?如果他是因爲這個原因有意與丁浩親近,那問題還不大。可是如果他是有意栽培丁浩,彌補他不能拋頭面的缺陷,與承業爭權,那可是大大的不妥了。多豪門世家,在外人的明攻暗鬥下垮不了,最後卻毀於兄弟鬩牆啊……
想到這裡,丁庭訓心裡有些發苦:“老夫是不是作繭自縛了?留下這個丁浩,沒有引出那個,倒惹得兒子生了異樣的心思。”他越想越頭痛,頹然坐回椅上,額嘆了口氣:“丁浩啊丁浩……,老夫是弄巧拙了麼……”
“老爺……”三夫人約聽他念叼丁浩的名字,不由心中一,想起近來院子裡的一些傳言,忙把金鐲放在帕上,風一般繞過屏風,到了他的背後,輕輕地捶他的肩膀,討好地問:“老爺,爲了什麼事這般爲難,莫非……老爺想讓那丁浩認祖歸宗?”
“嗯?”丁庭訓的臉忽地沉了下來,站在他背後的三夫人沒有發覺,猶自試探道:“老爺提拔他做大管事,就是想試探一下他的才幹吧?莫非老爺想讓他幫著您料理家務?”
丁庭訓脣角出一譏誚的笑意:“若是老夫想讓他認祖歸宗,只憑他上流著我的就足夠了,又何必試他的能力與品?”
“那……老爺你是什麼意思嘛……”三夫人撒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丁庭訓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三夫人閃避不及,下吃他一撞,疼得“哎喲”一聲,淚水頓時模糊了一雙眼睛。
“你給我聽清楚了!”丁庭訓聲俱厲地道:“再大的家族,敗家最快的法子,也是家庭不和,部爭鬥。你打聽這些做什麼?老夫活的好好的,再過二十年也死不了,你這就開始琢磨著去結下一代家主了?安份地做你的三夫人,錦玉食不會了你的,不要有什麼癡心妄想、更不要試圖過問丁家的大事,否則,老夫不會饒你!”
丁庭訓說罷拂袖而去,三夫人氣得俏臉雪白,眼見他已遠去,不由恨恨罵道:“兇什麼兇,你這個不積德的老東西,,難怪你大兒子了殘廢,二兒子不務正業,一個有本事的私生子兒還不跟你親近,呸!天老爺報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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