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邕將目從震驚無比的溫氏臉上收回,看著手裡的茶杯回憶道:“一開始,給婷兒喂藥的時候,嫌苦全都吐了出來。我沒法子,乾脆就著的往裡灌,每次都嗆得又哭又鬧。不過也就兩三吧,或許明白那藥是非喝不可的了,便不再吐了。我喂多,就喝多,再苦也不吐,懂事的讓人心疼……”
溫氏全抖著,想象著當初蔣邕的痛苦和難過,想象著還是兒的蔣婷因病弱而的苦難,只覺得從心底裡發寒。
蔣邕輕嘆一聲,接著又道:“後來我們到了嶺南,婷兒上的疫病被治好了,可是也落下了病。很差,稍不注意就會染病。總是咳嗽、發燒、拉稀……反正的總也沒有好的時候。我費勁了心思把養到了整一歲,可的狀況卻越來越差。我知道,若是這麼下去,一定會早早就夭折了。所以我不等了,我把蔣家用來給男孩子淬鍊筋骨的藥方拿了出來,給用。那藥方藥極猛,本不是一歲的孩子能的住的。可我只有這一個法子了,若不那麼做,就只能看著夭折了。”
蔣邕擡頭看著溫氏,目沉痛的道:“你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害怕嗎?我害怕到每日每夜的守著,不敢閉眼,不敢離開哪怕一時半刻。我生怕會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就永遠閉上眼睛了。你說,要是那時候婷兒真的夭折了,我還能不能活?”
溫氏慌而張的看著他,卻不知如何回話。
蔣邕也不用回話,他自己答道:“我活不了。若是婷兒夭折了,我就失了活下去的所有寄託了。還怎麼活?我活不了。”
溫氏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心裡發酸發疼,更發冷。一直沒有想過,他與那丫頭在西北時是什麼樣子的。從沒想過,那丫頭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蔣邕收回了目,又開始慢慢回憶道:“你不知道,我三歲時開始泡藥浴。不說別的,藥浴一定要在溫度極高的藥湯裡泡,邊還要有人幫著拍打位幫助孩子吸收藥力。因爲藥太強,不這麼做,小孩兒的還很弱,吸收不順的話,反而容易落下病。泡藥浴時很痛苦,不湯,還疼、麻,那難勁連大人都忍不了,何況孩子?可婷兒竟是生生的忍下來了。就那麼默默的睜著大眼咬著牙,不哭不鬧的任我將往熱湯裡扔,任我將全拍打的又紅又腫。看著我心疼的流淚時,還懂事的對我笑……”
蔣邕笑了,再次問向溫氏:“你說,這樣乖巧的兒,是不是值得拼了命去守護啊?”
溫氏愣愣的點頭。似乎明白蔣邕跟自己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了。可明白了,卻反而讓更害怕。咬著脣,都咬出來了,卻心慌的覺不出痛來。
蔣邕這次就那麼看著,沒有收回目,沒有收回臉上的笑,繼續道:“我幾乎花盡了手頭上所有的積蓄,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終於將婷兒從閻王手裡搶了回來。四歲時,的就很壯實了,非常有力氣,還喜歡跟我學打拳,蹲馬步,皮實的跟個男孩子的似的。我放心了,就開始認真的去當值。你知道的,父親在西北很有威信,所以,我被髮配到的那軍營裡的上,任由我浪了四年都沒說過半句難聽話。所以,我得報恩啊。而且,我沒錢了,我得掙賞銀養家,養婷兒。”
蔣邕面變得鄭重了,停了停,似乎在整理思路,又似乎不願意回想似的。但他還是開口了,繼續緩慢而清晰的說道:“我跟著他們去關外‘狩獵’。‘狩獵’的對象一般都是北蒙人過來的小探子。爲了得到報,我們要爭取抓活的才行。可他們很厲害,騎好,劍法強。我們有時要十幾個人才能圍住兩三個探子。就算那樣,也很能功抓住活的俘虜回去。軍營裡評定軍功,以抓住的俘虜爲準。有一次,我自己遇到了一個北蒙探子,差點兒被他一箭死。我發了狠,追了他二十里,耗盡了他的箭,了十幾大傷小傷,才把他捉了回去。就是那一個俘虜,讓我掙了五十兩賞銀,掙夠了我們爺倆一年的花銷。”
溫氏已經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心的覺了。愣愣的看著蔣邕,聽他回憶以前的酸甜苦辣;聽著他訴說自己在西北時的十年辛苦磨難;聽他講述蔣婷自小到大都是怎樣的乖巧能幹……
溫氏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明白蔣邕一定是聽說了中午時的事,纔會這麼反常的跟說這些話。也同樣明白,中午時完全是自己誤會了蔣婷。甚至也明白了,正是因爲蔣邕對兒子的重視,纔會這麼早就讓他開始淬鍊筋骨……
可這一切,明白的太晚了。
蔣邕從十年前一直講到現在,講完了一切後,看著溫氏的目變得冰冷無比。他看著,淡淡的道:“溫氏,如果你不是爲我蔣家生下了承兒和嫺兒的話。你對我來說,甚至都比不上婷兒的一手指頭,明白嗎?”
溫氏聽了他這一句話,只覺得如同墮冰窟一樣,全冰冷。就那麼僵的坐在那兒,直愣愣的著蔣邕,像是沒了魂魄一樣,目空無神。
蔣邕站起,看也不看的冷聲道:“你有好幾個月沒有去看岳父岳母了吧。明天你就收拾東西回去看他們吧,不用急著回來。”
說完,蔣邕便出了正房房門,往前院而去。
溫氏失魂落魄的坐在那兒很久,就連唐嬤嬤帶著蔣承來喚,都沒能讓清醒過來。
再後來,前院傳來了蔣邕的吩咐,說是讓明天的帶著蔣嫺回孃家去看溫老夫人和溫老大人。而蔣承則要被留在家裡,不讓帶走。蔣邕發話,溫氏本沒有反駁的餘地,只能應了。
第二日,溫氏正失魂落魄的看著丫頭們在收拾東西時,蔣承的孃抱著蔣承來找了。
“夫人,前院來人說,老爺要將爺送到莊子上去!”
“你說什麼?”溫氏驚呼一聲,隨即便覺得眼前發黑,一頭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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