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

崔翎微微一愣，“分家？”

儘管宜寧郡主一早就對提過，也曉得等這仗打完了，袁家遲早是要分的。

但還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會來得這麼快。

現在擔心的，不是分了家彼此不住一塊了就容易生分。

就如同宜寧郡主說的，老太君未雨綢繆，早就在鎮國將軍附近置下產業，前後左右對門都有，離得都很近，就算分了，也不過是一碗湯的距離。

晨昏定省是沒有了，但若是有心，三五日聚一回倒也不難。

崔翎現在害怕的是，若是鎮國將軍府要分家了，那麼二房怎麼算？

是不是過繼一個嗣子的事，已經迫在眉睫，就這幾日間，必定要有眉目？

這樣的話，腹中尚未知男的，也許會躲過一劫。

可三嫂，不，尤其是四嫂……豈不是就危險了？

四嫂蘇子畫已經接連生了兩個兒子，若即將臨盆的這一胎仍舊是男嬰， 不論是老太君還是四哥，想必都不容許再推諉了。

崔翎從前沒有當過母親，就能夠想象四嫂那種萬般無奈的心。

而現在，更加同了。

擡了擡眼，低聲問道，“上回我聽祖母說，原要過繼同州府三堂叔祖家的曾孫子過來的，二嫂爲什麼不同意？”

同州府的三堂叔祖，雖是同宗，但脈早已經隔得很遠了。

只是袁家前幾代子孫一直不大興旺，所以這些老親到現在還保持著來往。

五年前二哥過世後，這位三堂叔祖就一直想要將自家的曾孫子過繼來，其實祖母也是十分心的，只是二嫂一直不肯鬆口，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五郎有些詫異崔翎忽然問起這個，不過，他還是認真地回答，“三堂叔祖有些心急。二哥的骨還剛回來，就提這事，二嫂怎麼可能同意？”

就好像專愣愣地盯著二房嗣子這個位置，人聽了心裡不大舒服。

他頓了頓，接著又道，“去年倒是又提了一回，二嫂打心底厭惡這家人，不肯他們白白得了便宜，所以才堅持要從家中子侄裡過繼一個的。”

鎮國將軍府袁家，累世武將。資產厚。

袁家到底攢了多錢。世人也只是憑藉一點想象猜測一點皮。但梁氏心裡卻大概有個底。

倘若要分家，除了大房那份外，其他四房平分，是二房那份就是厚厚一大筆。

這筆錢實在太惹人眼饞了。

梁氏不肯外頭的人白白得了這一注財。尤其三堂叔祖又是那樣的臉。

這樣說起來，崔翎倒是能夠理解。

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倘若對方虛懷若谷，反願意拱手相送，可若是死皮白賴，那寧肯將銀子往水池裡拋，也不肯便宜了那樣的人。

五郎猛然明白了崔翎的想法。

他來回踱了幾步，驟得立到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翎兒，你的意思是……二嫂從外頭過繼一個嗣子來？”

二嫂不想外人白得了銀子，可是家裡這幾房又都不想貪這點錢。

左右只要能過繼一個嗣子，以令二房以後香菸得繼，其實過繼的是誰家的孩子。真的並不重要。

崔翎白了他一眼，“你現在倒是想明白了。”

袁家五房，除了二房之外，其他四房都不缺錢。

長房不必說，是將來袁家的嫡脈，大嫂又是金枝玉葉的郡主之尊，沒可能讓出自己的孩子。

三房四房的兩位嫂嫂也都是不差錢的主兒，若是當真將自己的孩子過繼給了二房，說不定走出門去，還有人要拿這個做文章，當們是賣兒求財的壞母親呢。

這種話，明面上自然無人敢說，但誰料到背地裡會說得多麼難聽。

至於嘛，前世就試過白手起家，這輩子就算再背，起點也比前世高太多了，不怕會挨凍，也絕對有信心可以給孩子們一個良好的家境。

當然更不願意母子分離了。

所以，崔翎思來想去，還是想法子二嫂從外頭過繼一個孩子來，這個想法比較靠譜。

如此，二房有香火承繼，二嫂老有所依，了卻了全家人的心願。

們這幾房也不必承擔母子分別之苦。

多麼兩全其的法子啊！

崔翎想了想，“那麼樑家呢？祖母說，不是食古不化的人，若是二嫂從樑家過繼一位子侄來，也是贊的。”

樑家如今如同一艘風雨飄搖的破船，倘若不是鎮國將軍府暗中照看著，差不多都要賣兒賣了。

若是二嫂從孃家人中挑一個好苗子過來，好好地栽培才，將來若是堪當大用，多也是樑家的一個助益，連祖母都說贊同了，二嫂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五郎卻搖了搖頭，“二嫂最注重名聲，可不肯外頭的人找到詬病的法子。再說……”

他嘆了口氣，“樑家的人現在落魄，將讀書人的迂腐學了個十足，卻又將書香門第的高潔丟了棄。若是從樑家過繼個孩子，不知道後面跟著多隻吸蟲，二嫂也是怕。”

樑家人都能將出嫁了的姑到這樣田地，還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就只怕過繼來了一個樑家的子侄，卻將二房的地兒給他們全佔了。

將來二房的產業到底是姓袁還是姓樑？

錢的事便罷了，重要的還是香菸祭祀。

五郎自己都覺得不靠譜，更何況是二嫂了。

崔翎皺了皺眉，“那三哥家的珀哥兒呢？他雖然不是袁家脈，卻也是記了宗譜的袁氏子孫。將他過繼給二房，三哥三嫂一定不會反對的。”

在連續兩個提議都被否定之後，心裡有些著急，“珀哥兒年紀小，如今才方一歲半，還沒有到認事的時候，這時候抱到二房去，也能養得親。”

既然都走到了過繼這步。那又何必老是強調脈親緣？

珀哥兒既了袁家的門，那就袁家的孩子了，這也是緣分。

五郎覺得自己似是終於在重重黑霾中找到了一點亮。

他眼神一亮，拍了拍腦袋，“對呀，珀哥兒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外頭的人都曉得珀哥兒不是三房親生，都曉得三郎高義，廉氏賢淑，這一回若是將珀哥兒過繼到了二房，也不會有人指著三房說三道四。

畢竟。廉氏可沒有過繼自個的親生兒子去。

三房反會被人越發敬重高風亮節。

而二嫂也被會稱讚一聲寬容有心。

像袁家這樣馬背上立了功勳的人家。其實更注重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義。脈之類的倒是其次了，否則老太君和大將軍也不會允許三房將珀哥兒抱過來當兒子一樣養。

崔翎也覺得，珀哥兒是個很好的人選。

若此事可以兩全其地解決，那不僅可以解決長久的問題。還能不破壞妯娌之間的。

真的是一件好的事兒。

可問題是，之前似也有過這樣的提議，還是被二嫂拒絕了。

可見問題的關鍵，仍舊是在二嫂上。

崔翎想了想說道，“二嫂那邊，我想法子和好好說吧。”

別看二嫂看起來有些尖酸刻薄，說話有時候很難聽，但那不過只是尖銳的表象，出詩禮世家的二嫂。心其實非常地。

只要用心，就能和好好流。

五郎真正地鬆了口氣，他這纔敢又像先前那般親地靠近崔翎。

他上前一步，將摟在懷中，臉頰習慣地在脖頸間磨蹭。“昨兒我那樣，你是不是不高興了？對不起，我只是沒有想到更好的法子，所以才……”

崔翎心中微，但面卻仍舊如同夜裡安靜的荷塘，無風，亦無波。

淺淺一笑，將話題岔開，“父親既說要分家，那麼今兒定是要提這事的，你和我說說，爲何要分得這樣急，是皇上那邊又有什麼說法嗎？”

鎮國大將軍纔剛打了漂亮的一個勝仗，本該到不世功勳。

但他虛懷若谷，請功表上沒有提自己和兒子們一個字，這已經是向皇帝表明了誠心。

滯留宮中一夜，多半是要將手中的兵權託地徹底，他肯主將兵權讓出，皇帝一定十分高興，但卻也不會那樣直截了當就表現出來。

多半，是要你推我拒一番，然後作出一個惜才的表象，最後勉強將兵權收回。

之後便是大發賞賜，送一個厚厚的大禮，恭賀鎮國將軍解甲歸田。

按照常理來說，這一番來往，則半月，多則數月，總是要有一定時間的。

否則，怎麼能陪皇帝將這出退位讓賢的戲演地真實自然呢？

可大將軍今晨纔回的府，先是將自己在書房關了一個時辰，一開門就說要分家。

這裡頭，著不尋常的信息。

崔翎眼眸微垂，半晌擡起頭來，眼神中帶著驚愕之，“莫非皇上他……”

假若皇帝已經油盡燈枯，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等待這齣戲碼合理地上演了呢？

當今皇帝唯獨太子一子，太子前些日子剛娶了白氏容華爲正妃，婚還不過幾日。

若是皇帝駕崩，那麼太子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而太子之下，便是九王。

袁家和九王來往切，此次然戰事，又是齊頭並肩作戰，關係不可謂不深。

是因爲這樣，皇上纔不顧面子上的事，立刻就要了袁家的兵權嗎？

五郎沒有想到崔翎對朝政竟也還有這等見識。

他沉沉地點了點頭，“皇上確實時日無多，而太子……聽說太子中了毒，也危在旦夕了呢。”

ps：

二更已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