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人選

平心而論，崔楷對元配羅氏是愧疚悔恨的，但他也虧欠了安氏。

這些年來，他整日縱酒醉，活得渾渾噩噩不說，還總是帶給安氏不的麻煩。

欠下的酒錢，吐髒的裳，將家裡薰得臭臭的，這些且不必說。

就只看他平素對安氏的冷淡，對孩子們缺溫，在他不管事又沒有能力的境況下，還能將這個家默默無聞地管好，就是他對最大的虧欠。

所以，哪怕心裡有所顧忌，不肯去南莊，可安氏已經這樣斬釘截鐵地點了頭，崔楷就不能再反駁。

免得在大兒面前傷了安氏的面，安氏不高興。

他幾若無聲地嘆了口氣，“既然你母親都說好了，那我們便就去吧。”

安氏臉上難掩高興，連忙對崔翎說道，“九姑，你和姑爺先在這兒陪老爺說說話，我下去安排一下，中午就咱們自家吃一頓團圓飯。”

興沖沖地下去了。

崔翎想了想，對著五郎說道，“夫君，你先在這裡替我照顧一下父親，我去看看母親。”

頓了頓，低聲音說，“大廚房這樣欺人太甚，我恐怕母親到時候又要吃閒話。正好，我帶了些平素用得到的米麪來，等會兒還是我親自下廚做一頓簡單的。”

整治一桌像樣的酒菜，那就得需要花錢，依著大廚房那幫人的尿，除開這菜的本金，商銀也會要得不。加起來。說不定得有二三兩銀子。

二三兩銀子。五房自然拿得出來，可若是今兒花用了，接下來的多天，日子就更難過了。

假若五房手頭寬裕，可以隨便撒出這樣的閒錢，那之前也就不需要吃人家的剩菜了。

崔翎不想要安氏當東西去換一頓午膳。

果然，趕到安氏的屋子時，恰正看到安氏從櫃中取出一副金頭面絞了一塊遞給的嬤嬤。

都到了這份上了。安氏倒也沒有愁眉苦臉，很是爽快地說道，“這會兒到外頭去兌銀子，怕是來不及，就拿去郭嬤嬤那兒，幫忙換一點銀子。”

那老嬤嬤不贊同地道，“郭嬤嬤那虔婆，黑得很，這塊金子分明能值個五兩銀子，到了那兒頂多出來三兩。夫人！”

快，很有些不贊同地說。“與其如此，還不如老奴出去外頭一趟，兌了五兩銀子出來，就直接上酒樓，挑那上等的席面置辦一桌，人送了來纔好。”

這主意倒是好，從郭嬤嬤那兌出來的三兩銀子，等拿去廚房，頂多就能置辦出一兩半銀子的菜來。

倒還不如直接從外面兌，再從外面買，不只面，還能剩下點錢。

安氏高高興興地說，“那就這樣辦了吧！”

崔翎嘆了口氣，高聲喝道，“母親！”

安氏一驚，見自己的盤算被崔翎看穿，臉上不由一紅，“九姑，你怎麼來了？”

忙使眼老嬤嬤出去。

崔翎卻喝住了那嬤嬤，“不必出去了。”

不贊同地對著安氏說道，“母親手頭，那就該跟我說，何苦絞了頭面出去兌銀子？”

安氏忙指著那頭面說道，“九姑也不要誤會，這不是因爲你來了才絞的，早先你父親的藥裡有一味百年老參，價格貴了些，府裡要用普通的人蔘來代替，我不肯，就絞了那個去換的。”

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個金頭面而已，外之，不值一提的。”

崔翎心裡倒有幾分，嘆了口氣說道，“我帶了一些米麪食材過來，咱們這裡不是有小廚房嗎？我已經人清理了，等會兒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一頓好吃的。”

笑了起來，“母親一定也有所耳聞吧？我的廚藝可是還不錯哦。”

安氏聞言卻並不高興，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訥訥說道，“我知道，那些年，我沒有好好照顧你，你委屈了……”

這盛京城的世家小姐們，誰肯去廚房沾春水？

想要吃什麼喝什麼，都是使喚人去做的，哪個會真的親自下廚手去做菜？

所以，當安氏聽說崔翎的廚藝好時，並不覺得榮，反而有些理虧。

那些年，對這個元配所生的兒，的確是沒有苛待過。

可也沒有對好，日常份例倒是給得痛快，不只及時，還總是額外多一些，但這也不過只是質上的關懷。

說到底，這些都是公中的，也沒有讓自個掏錢，至於爲什麼給的多一些，只不過是因爲的孩子都還小，用不上那些。

沒有真正地像一個母親那樣去關心崔翎。

所以，就在眼皮底下生活的，可竟然不知道崔翎還會廚藝。

崔翎輕輕笑了起來，“母親這話說的，我下廚做菜，是因爲我喜歡，我願意，可不是因爲你待了我不讓我吃飯，所以不得不自己去做。”

上前摟住安氏的臂膀，這還是第一次對繼母這樣親近。

頓了頓，才說道，“母親不要多想，你待我好，我沒有什麼好怨的。”

這倒是的真心話。

繼母和繼的關係，這本來就是最難的一層，十個人中有九個要相不好。

名義上雖然是母，可到底不是親生的，還佔著元配嫡出這四個字，輕不得，重不得，這個度很難把握。

崔翎可以理解。

安氏沒有苛待過，連重話也沒有說過一句，雖然也沒有心地教養過，可繼母而已，對繼母的要求還沒有那麼高。

能夠在心裡面認同安氏，無關過往這些。

關鍵的是，安氏對崔楷無微不至的照顧，誠懇中帶著一片真心，並沒有將他當一個上司或者領導，而是真真切切地將他當人。

另外，在烏煙瘴氣的安寧伯府後院，安氏的三個孩子卻都還保持著一份純真和善良，這一點尤其難能可貴，崔翎對徹底地放下了心防。

雖然不是生母，過往也不過親近，可還是想對安氏好。

這大概是因爲太缺乏母了吧？就算只是繼母，可每當喚母親時，心裡總帶著一期。

時辰不早，崔翎便去小廚房準備午膳，安氏說什麼也不肯看著，也要跟著一道幫忙。

崔翎沒有拒絕，看著兩個妹妹躍躍試的表問道，“你們兩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小妹崔翡睜著一雙大眼睛，眨眨著崔翎，卻不肯說話。

崔翩大一些，鼓足勇氣說道，“我和妹妹想跟著姐姐一塊去！”

說話的聲音雖然小，但語氣卻十分堅定，說到姐姐這個詞時，還帶著明顯的親暱和依賴，就好像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從來都不曾疏遠過。

崔翎聽著不由笑了起來，的臉上出燦爛笑容，“好，一起去。”

崔楷的屋子裡，翁婿二人談得正歡。

五郎聽崔楷談著如今的朝局，替他分析京畿衛的境況，不由嘖嘖稱歎，“岳父大人這樣的才，不出仕真是可惜了！”

這話發自心，沒有半分虛假。

他一直都以爲他的岳父崔楷常年沉溺醉酒，爲人不修邊幅，不求上進，也沒有什麼野心，就是個尋常的紈絝子弟罷了。

可今日這一番見解，直聽得他瞠目結舌。

他只不過是說了個大概，岳父大人就能窺一斑而見全豹，從細節替他分析到了全局，這簡直就是天生的政治天才！

崔楷灰白的臉總算出一點紅潤來，他傲地說道，“說起來當年，我也是盛京城叱吒風雲的人，連先帝都說，我必將爲國之棟樑，肱之臣呢！”

但隨即他臉卻沉下來，半晌低沉說道，“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

五郎對那段過往知曉得十分清楚，曉得不能再繼續說下去了。

他便連忙岔開話題問道，“新帝開春之後便要立後，岳父可能預測一下，新後的人選會從哪家出？”

這是最近盛京城裡最風靡的話題。

不論是高門大戶，還是街頭巷尾，只要人們相遇了，總要談一下新帝立後的話題。

坊間認爲可能最高的，還是沐伯府。

不過五郎卻有不同見解。

崔楷已經很久都沒有到外頭去過了，新帝立後的人選都不知道，不過他聽了五郎一番介紹之後，便堅定地說道，“看來這新後是要從樑家的姑娘中選了。”

他目微閃，鄭重說道，“太后娘娘的孃家，承恩侯梁氏，不日便要出一位皇后了。”

五郎笑了起來，這正也是他心中的想法。

不過，他還是想要知道岳父是憑什麼這樣認定的，畢竟崔楷一病數月，本沒有機會接到其他的朝臣，對外面的局勢，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崔楷微微一笑，“太后娘娘雖然份尊重，如今又更是與先前不同，新帝不是所出，可卻是一手養長大的，母子深，並不比其他人。”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可是太后娘娘窮其一生，都不曾當過皇后呢。”

新帝如此孝順，自然會替自己的母親實現這個心願，這皇后的人選，必定要從樑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