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離金陵還是有些距離的, 魏曕帶著包括長風在的兩名侍衛以及兩個協助查案的小吏,微服騎馬出京,一路風餐宿, 快馬加鞭跑了六日才抵達紹興。
進城之前,魏曕只帶著長風去客棧投宿, 安排另外三人去打探“民失蹤案”的相關消息。
夜幕降臨,三人陸續歸來, 到魏曕的房間低聲復命。
此案疑兇乃本地族施家的三爺,名施子,今年三十歲, 已經親生子, 是個舉人, 平時要麼在家里讀書,要麼出門會友, 以前從未傳出過什麼傷風敗俗的惡名。但就在去年九月,施子邊一個名為畫兒的丫鬟突然不見了, 施家以為畫兒回家探親時出了意外,派人去問,結果畫兒本沒有回去過。
畫兒的娘家就找施家要人,可施家有數名下人都看見畫兒出府了, 于是施家洗了嫌棄,府立案尋找其他線索。
去年臘月,施子母親邊又消失了一個丫鬟,消失方式與畫兒一模一樣。
此時,已經有紹興百姓懷疑施家了, 奈何告到府去,柳知縣煞有介事地調查一番, 依然道沒有證據。
然后就是今年二月,施家負責打掃花園的一個丫鬟萍兒,也不見了。
萍兒是個孤兒,按理說突然消失也不會引起施家外面的百姓注意,但萍兒有個相好的小販,小販遲遲沒有等到心上人,跑去施家收買管事婆子打探消息,得知萍兒失蹤了,小販聯想到之前施家失蹤的兩個丫鬟,猜到萍兒遭遇了不測,又急又怒,直接跑去京城,將施家與柳知縣一起告到了刑部。
涉及到父母徇私枉法,永平帝很重視,所以派親兒子魏曕去查。
魏曕在刑部并沒有的職,更像是永平帝安在刑部的一個眼線,讓他信任的皇子去監督員們盡忠職守本分做事。雖然沒有職,可魏曕有權旁聽案件審理、查閱各類案件,遇到他認為有疑點的,都可以去找對應的刑部員去對峙,甚至直接稟報永平帝都可以。
換個懶人,這差事可以變閑差,但魏曕勤勉,沒事就看案子,刑部有他在,幾乎沒有員敢玩忽職守。
除了魏曕自己找事做,永平帝也會臨時安排差事給他,像去年蘇州的案子,又比如這次紹興施家的案子。
“王爺,柳知縣是杭州知府田大人的表侄,去年剛中的三甲進士,據說上任后與本地幾家族以及富商都有來往。”
“據說柳知縣辦理過的案子,凡牽扯到有錢人的,都是判有錢人贏。”
“王爺,施子的兩位嫡親兄長、三位堂兄都是進士出,在外地為,施子時才名遠播,然而連續參加四次春闈都未能金榜題名,據說去年春闈落榜后,施子在青樓喝得酩酊大醉,差點掐死一位歌姬。”
……
魏曕了解過基本案,次日一早,他便以欽差的份去了紹興縣衙,要求柳知縣重審施家一案。
柳知縣不知道他是王爺,可永平帝直接授命的欽差,這份也是他不敢怠慢的。
在魏曕的要求下,捕快們將施家眾人包括府上的下人們都帶到了縣衙。
得知有欽差在,那些曾經做出口供聲稱他們親眼看見畫兒、萍兒三離開施家的下人,有三個開始渾發抖。
魏曕就著重審問這三人,推翻了他們先前的口供。
既然三個丫鬟沒有離開施家,剩下的就好辦了。
魏曕命人綁了柳知縣,再押著柳知縣一起去施家搜人。
其實柳知縣派人搜查過施家,還搜了兩遍,但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搜得并不徹底。如今認真搜查起來,長風便在施子的書房找到一間似乎新修不久的地下室,發現了被囚在此的三個丫鬟,一個個都瘦骨嶙峋,全都是被人殘忍待過的痕跡,新傷疊著舊傷。
證據確鑿,施子、柳知縣以及所有知不報幫助施子遮掩罪行的人都被下了大牢。
這案子看似簡單,然則如果沒有人堅持要為害的丫鬟們冤跑去京城,在地方員與族狼狽為的況下,極有可能將真相一直埋沒下去。
解決了案子,休息一晚,魏曕單獨帶著長風出發了,前往表妹溫如月的夫家,薛宅。
溫如月的丈夫,是永城侯府的庶子薛七公子,名薛煥。
魏昂在位時,永城侯府家里出了位寵妃,所以在那三年戰事期間,永城侯府極其擁護魏昂,待永平帝登基之后,永城侯府就被削了爵位,判了個全族流放,只有不曾親自參與戰事的薛煥憑借早年抗倭的功績以及他與溫如月的婚事,并未到牽連,還在紹興任守備。
永平帝起事之初,薛煥為了討好朝廷將溫如月貶妻為妾,魏曕便記了他一筆。
可沒等他騰出時間收拾薛煥,溫如月的信就到了,解釋說薛煥當年那麼做只是為了保護,再加上夫妻倆有一個兒子,看在表妹與外甥的份上,魏曕才沒有追究薛煥的過錯。
長風一路打聽薛宅的方位,終于來到一條巷子,卻見這巷子里居然有一家在做喪事。
魏曕騎在馬上面無表,長風下馬,客氣地朝旁邊一位坐在樹蔭下乘涼的老婦人問:“阿婆,您可知道薛煥薛守備府上位于何?”
那老婦人瞅瞅主仆二人,指著做喪事的那家道:“你們是來給薛大人吊唁的吧,就是那家了,哎,薛大人真是太可惜了,年紀輕輕的,竟然因為與人拼酒拼出了事。”
長風臉大變,看看馬背上的主子,繼續打聽道:“拼酒?”
老婦人:“是啊,就前幾天,薛大人去別人家里喝喜酒,喝著喝著突然倒下了,口吐白沫,郎中趕來的時候人都沒氣了。酒又是什麼好東西,這種事還見嗎,只可惜薛大人還那麼年輕……”
魏曕沒有再聽下去,催馬去了薛家。
長風連忙跟上。
薛煥已經死了五日,比魏曕進城還早兩日,就算魏曕一到紹興就先來探表妹,也只會看到薛煥的尸。
因為隨時會有賓客前來吊唁,薛家大門敞開,管事穿白,神沉重地招待著賓客。
前來吊唁的自然都是與薛煥來往過的人,按理說管事都該認識,認識的也就不用多問,直接請進去就行。
因此,看到突然出現的兩張陌生面孔,管事不由地攔住二人,疑道:“敢問二位是?”
長風拿出自家王爺的腰牌。
那管事看清腰牌后,兩眼翻白,人綿綿地跪了下去。
這姿態過于異常,魏曕徑直往里走,繞過影壁,前面就是靈堂,一張大紅棺槨擺在院子中間,棺槨前面,跪著一對兒穿喪服的母子。
魏曕看向那貌婦的臉,并非表妹溫如月,那孩子才三歲模樣,與外甥的年紀也對不上。
表妹是薛煥的妻子,薛煥死了卻不是表妹在此跪靈……
長風已經上前發問了:“薛夫人何在?”
貌婦一直低著頭默默流淚,哭得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聽到有人詢問,才抬起頭,看到長風時還好,當的視線落到一臉寒冰的魏曕臉上,貌婦只覺得一子寒氣從腳底竄了上來,結結地道:“夫人,夫人臥病在床,您二位是?”
長風直接抓起旁邊一個戴孝的丫鬟,讓帶路。
那丫鬟戰戰兢兢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貌婦。
這婦便是當年薛煥將溫如月貶為妾室后新娶進門的妻子汪氏,后來永平帝登基、魏曕封了蜀王,薛煥忙又把溫如月提為正妻,讓汪氏做了姨娘。
長風看出薛家的況不對,突然拔.出長劍,抵在那丫鬟的脖子上,冷聲道:“帶路!”
丫鬟再不敢拖延,瑟瑟發抖地朝后院走去。
很快,帶著魏曕、長風來到了溫如月的房間外,這里還守著一個長得五大三的黑臉丫鬟。
黑臉丫鬟看到長風手中的劍,呆住了。
長風丟開帶路的丫鬟,沉著臉往里沖。
沒有人敢阻攔,長風一路來到室門前,剛要進去,意識到尊卑,便朗聲道:“表姑娘,王爺來看您了。”
里面無人回應。
長風正在猶豫,魏曕直接推門而。
進了室,魏曕只覺得里面一片死寂,等他繞過屏風,就見表妹溫如月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眼眸閉。
魏曕喚了兩聲,溫如月都沒有醒。
魏曕替診脈,只覺得脈相微弱,與死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去請郎中。”魏曕吩咐長風。
長風領命,出去隨便找個街坊幫忙跑,他再綁了汪氏、管事與幾個丫鬟,提到主子面前審問。
汪氏與管事一個說法,都說自從大公子病逝后,溫如月就一直都茶飯不思,薛煥只能將家務給汪氏持。
丫鬟們卻有兩個畏懼長風手中的劍,哭著說出實。
原來永平帝在平城起事時,溫如月就失寵了,薛煥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對溫如月母子倆十分冷落。
后來永平帝登基,薛煥雖然提了溫如月的妻位,卻怕溫如月在蜀王那里告狀,便用溫如月的兒子迫溫如月寫了那封信,然后將溫如月母子倆幽后宅,對外只稱溫如月染病需要靜養。
溫如月的兒子曾經被汪氏苛待,落下病,被囚后得不到及時治療,去年年底病逝。
薛煥怕溫如月哭鬧,每日都在溫如月的飯菜里放些迷藥,如此溫如月即便清醒,也沒有力氣喊,更離不開這間被人嚴格看管的屋子,而曾經忠心于的丫鬟們,早在汪氏進門當年,便全部被發賣去了別的地方。
這次薛煥的死,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薛煥是朝廷員,他一死,消息肯定會上報朝廷,蜀王府也可能會派人來吊唁。
汪氏自知瞞不住太久,已經有了計劃,準備在停靈的最后一晚,也就是明晚安排溫如月“悲痛自盡追隨亡夫而去”,沒想到蜀王府的人比的計劃提前到來,來的還是溫如月的親表哥,蜀王殿下!
盡管汪氏能咬牙否認丫鬟們的說詞,可是,屋里還有一個溫如月。
郎中到后,心替溫如月調理兩日,溫如月雖然還無法下地走,卻能開口了,朝魏曕狠哭一通后,開始悉數薛煥與汪氏的罪狀!
魏曕怒不可遏,將薛家眾人全部送去府,而薛煥的尸,也被人從棺槨里抬出來,拿破席子一卷,丟至荒山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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