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生兄妹跟著蛋子去舊書店的同時,池田茂走進自己常去的髮廊。
“店長,我要剪個平頭,順便再把髮染回黑。”
正在整理理髮材的店長看了眼池田茂,撇了撇:“嗯,又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了啊。”
“哈?”池田茂疑的看著店長,“到了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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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新學年開始一個月左右,就會陸陸續續有像阿茂你這樣的傢伙跑過來,要把頭髮染回黑,要推平頭。”店長一邊說,一邊手把剛剛拆開清洗的電推剪重新裝起來。
池田茂滿臉驚訝:“每年都會……有很多這樣的人嗎?”
“是啊。”店長點點頭,看了池田茂一眼,用手撥弄了一下垂下來擋住眼睛的髮,於是他眼睛旁邊那道刀疤出來了。
店長跟池田這些小頭說過,那刀疤是閒著沒事用剪刀玩雜耍玩了的,但是沒人信。
池田茂疑的問:“這是爲什麼呢?”
“什麼爲什麼?”
“就是……每年這個時候……”
“啊,這個啊。”店長來到池田坐著的位置,把手裡的圍布蓋到池田上,整理了一下,“開學嘛,可能會換班級,會有新的班主任老師,會遇到各種新的契機,然後有人就一拍腦袋,要浪子回頭洗心革面,這種事很普遍的。”
“很……普遍嗎?”
池田的表沉下來。
店長通過鏡子看了眼他的表,哼了一聲:“可不要說什麼你和他們不一樣,實話告訴你我每次像這樣吐槽,被吐槽的小年輕就會強調自己不一樣。
“結果很多人幾個月後又找我把頭髮染回去了。”
“這樣啊……”池田茂看起來想要反駁,但最終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店長繼續說:“對了,暑假是染髮的高峰期,會有很多生面孔過來染髮,期待著秋天能夠改頭換面,高中出道呢。”
“真的嗎?”
“真的真的,你如果來我這裡打工,就會看到了,暑假期間有時候兩天就能來一個染黃的。順便,很多人的理由都是被甩了。
“因爲被甩了就要改變自己,染了個黃就可以重新做人,現在的年輕人的改變真是廉價啊。”
店長說完,維持著手拿電推剪的姿勢,鄭重其事的問:“所以,阿茂,你還剪嗎?”
池田茂毫不猶豫的說:“剪。我的想法是不是浮淺,會不會淺嘗輒止,老實說我也不清楚。這份衝能持續多久,這種事我怎麼可能知道。
“但是如果……如果我不開始的話,那就永遠不會知道我能走多遠。”
店長冷笑一聲:“哼,漂亮話倒是說得不錯。但是每一句都是屁話。比起在我這裡剪頭髮,先把你勒索的錢還給苦主如何?別搞了半天,待會塞給我的還是勒索來髒兮兮的票子。”
“我還了。”池田茂有些生氣的說道,“這是我做的第一件事。”
店長停下手中的活,一臉懷疑的看了眼池田茂,問:“那你今天拿什麼付我錢?”
“我也是有零花錢的。”
“真的嗎?就你家那個狀況?”
“哎呀你快點給我弄平頭啊,不會你錢的!現在我頂著這個金的飛機頭,打工的地方都不招我。”
“那是當然,把不良年招進店裡,不就等於把一個潛在劫匪和盜竊犯放在店裡嗎?”
店長用調侃的口吻說道。
“不過,夜店之類的地方,你還是可以去的吧?還有極道運營的那些……”
“我想幹正經的活。”池田茂打斷了店長的話,“用堂堂正正賺到的錢,堂堂正正的生活。”
店長挑了挑眉,嘆道:“那姑娘那麼漂亮嗎,把你魂都勾沒了。”
“就說了不是姑娘了!這有姑娘什麼事?我只不過是看到了真正的英雄,所以想要追隨英雄的腳步而已。”
店長聽了池田茂這話,皺著眉頭想了幾秒,才遲疑的說:
“……你想去演假面騎士?”
“我沒有!”
“臥槽你別突然回頭啊!”
“嗷,老子的頭髮!”
幾秒鐘後,池田茂看著鏡中憑空腦袋上多了一個“環帶”的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店長明顯在憋笑,廢了好大力氣才順利開口建議道:“要不……我給你弄個武士頭?”
“你想讓我明天爲全校的笑柄嗎?”
“有什麼關係呢,正好你也想重新開始嘛,弄一個武士頭凸顯你的決心難道不是正合適嗎?”
池田茂抿著,過鏡子憤憤不平的瞪著店長,但最後他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發飆,他說:“算了,給我剃個頭吧,正好省下染髮錢了。”
“你確定?”
“頭總比武士頭好!而且育系的社團,很多都會剃頭明志,所以也不會太突兀……大概吧。”
最後一句池田茂說得很沒底氣。
店長收起笑容,一臉認真的再次確認:“那就頭了,你確定嗎?真的確定嗎?”
池田茂點點頭。
於是他那頭金,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被剷除,留下溜溜的腦殼。
完工作後,店長一邊用刷子刷電推剪,一邊評價道:“不錯,剃完之後,我整個店的亮度提升了一倍有餘。”
池田茂看著鏡中的自己,深呼吸。
然後擡手了那顆溜溜的滷蛋。
手還行。
他站起來掏出上最後的一點錢——平時他當然不缺理髮這點錢,但現在況不同了。
找不到打工的話,在學校中午只能吃最便宜的麪包的日子要來了。
店長把錢還給了池田茂。
“我就花了點電費罷了,這次算你免費。當然,你如果過幾天要回來把頭髮染回去,那我要加倍收你錢。”
店長頓了頓,在池田茂道謝之前繼續說:“浪子回頭是很難的,你的過去,你已經作下的那些因果,不會因爲你改變了想法就放過你。
“他們會如影隨形的跟著你。
“更可怕的是世人的見,很快你就會發現,不管你做了多改變,在別人眼裡,你還是那個一頭金髮的不良年池田茂。
“這可比當一個混世魔王困難多了。
“你在學校當不良,之後去當暴走族,最後加極道當最底層的打仔,雖然你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雖然你隨時可能會死,而且死了以後所有人都會拍手稱快,彈冠相慶,但在死之前你會一直很快樂。”
池田茂聽著店長的話,看著鏡中的頭。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那店長你是怎麼回頭的?你怎麼做到的?”
“我?”店長出狂放的笑容,“我從來不曾回頭過,我只是老了,被人忘了,只能守著這個小小的店,靜靜的凋零。”
池田茂扭頭看著店長,表異常的複雜。
最終,他向店長鞠躬,轉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店長掏出捲菸,給自己點上,來到髮廊的門口,看著髮廊所在的偏僻小巷那寂寥的夜景,靜靜的菸。
江戶川就在不遠悄然的流淌,河對岸是東京的燈紅酒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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